谢潮荣刚刚还一番诧异,如今已是回了神,想来他能如此大摇大摆前来祝贺自己,也必然有他的道理。
如此一想,再抬眸细细打量眼前少年时,才发觉他是英姿勃勃的一身戎装,便问:“贤侄可是刚到京城?”一边寒暄着,一边已是引手示意李承堂往一边坐下,却见女儿还呆呆站在一边,他朝女儿使了个眼色。
谢繁华伸头往外面望了望,还是没有见到舅舅身影,不免有些失望。也知道自己着实不便在此地久留,便朝着父亲点了点头,领着金贵往内宅去。
这边李承堂已是静静坐在了一边,腰杆挺得笔直,将目光从谢繁华离去的背影上收回来,回道:“才将入京,已经进宫向太后跟圣上请了安。”说着又朝谢繁华离去的背影望了一眼,意味深长道,“侄儿此次回京,是太后娘娘下了懿旨,叫侄儿回京讨个媳妇的。”
他说完,自己嘴角也翘了翘,觉得挺好笑的。
谢潮荣见这唐公世子回京原是为着这个,爽朗地笑出声来,只伸手在他肩头上拍了拍,道:“我跟你爹是姨表兄弟,虽然打小到大都没见过几面,但是那份亲情是在的。如今贤侄既然是进京讨媳妇的,回头我也叫你表婶帮你留意一下,必是叫你讨个既贤良又貌美的回去。”
李承堂礼貌客气地颔首道:“那侄儿先谢过表叔。”又道,“侄儿此次回京比较匆忙,没有带什么好的礼物。不过,侄儿知道表叔在外征战多年,必是喜欢宝马良驹,侄儿虽然未能寻得良驹,但是从塞外带回两匹好马来送给表叔当礼物。”
男人,尤其是常年在外行军打仗的男人,一提到良驹,就没有不兴奋的。
这李承堂说自己带回来的不是宝马良驹,那是客气话,有谁不知道塞外汗血宝马的?
要说刚刚的笑容还算是客套的,那么现在可以说是热情,谢潮荣双眼冒金光,当下也不客气了,立即起身道:“宝马在哪儿?”
李承堂也起身,回道:“侄儿擅自做主,已经命人牵到表叔您的马厩去了。”
谢潮荣已是等不及,吵着要去看看,那边谢二爷谢旭华也忍不住走了过来讨脸熟,自是希望也能得一匹汗血宝马。
谢旭华念书不行,但是却擅武,如今才得十七岁的年纪,已是学得一身武艺。他也是南山书院的学生,但却对念书无甚兴趣,若不是谢老太爷逼他走科举路子当官,他早就不愿去书院念书了。
也顾不得自己是否在跟爹置气了,谢旭华走过来道:“爹,这些官场上的事情,想来大哥比儿子熟稔,不若儿子跟着您一起去马厩看看吧?”说完目光落在李承堂身上,见他一身戎装威风凛凛,跟自己差不多的年岁却是比自己有气势多了,不免有些羡慕,因而笑着寒暄道,“祖母时常念叨表兄,表兄呆会儿可得去见见祖母老人家。”
李承堂颔首,朝着谢旭华点了点头,又望着谢潮荣道:“祖母在家的时候也时常念叨着姨奶奶,侄儿来之前,家父也叫备了厚礼,呆会儿侄儿亲自带着礼物去请姨奶奶的安。”
一番寒暄下来,也算是熟稔了,几个习武之人便并肩往谢家马厩去。
宴客的事情,也就全数交给了谢大爷谢容华,厅内有文臣也有武将,多是没有见过汗血宝马的,此番见有机会见识见识,自然都一窝跟着谢潮荣往外去。
谢容华是纯粹的读书人,倒不想凑那个热闹,见客人走了一大半,乐得清闲,于一边坐下来喝茶。
夏盛廷虽则能文能武,但是此番心里装着事情,也没那个兴趣凑热闹。
谢容华喝完茶,抬眸见夏盛廷眉心半锁静静立在一边,似是在想着什么心事,便打趣笑道:“夏兄今儿似乎有些心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抻了抻袖子,起身与其并肩而立,“听我母亲说,三婶有意将三妹妹许配给夏兄,刚刚三妹妹还特意扮作男儿前来大厅呢,不知夏兄见着没有?”
谢容华跟夏盛廷两人都是南山书院众学子的楷模,年岁相当,又是一起中的秀才一起考的举人一起春闱被点中的进士,关系自然不一般。谢容华时常见夏夫人来自家做客,他也早早便知道,自己这位同窗好友将来多半是会成为自己妹夫的人,因此,对他说话的时候也就少了几分避讳。
夏盛廷却没有想到谢三姑娘会扮作男儿出来看自己,有些惊讶,但却没有表现出来。他细细一思忖,便想到了刚刚大厅内跟靖边侯一处悄悄说话的少年,而那个少年,不就是打内宅出来的吗?他当时还感慨,哪家的小少年竟然生得如此粉雕玉琢的,没想到竟然是个女儿家。
“我刚刚一直被云珅缠着书院年底试题的事情,一时间没有注意到。”想着刚刚见到的那少年宜娇宜嗔的俊俏模样,夏盛廷嘴角划过一丝笑意来。
不过,他倒是没觉得那谢三姑娘是来看自己的,刚刚云珅当着她的面那般说她,她倒是也能沉得住气,倒是有些意思。她当时已经识出自己身份,却并未表现得十分惊讶,看来是不愿意嫁给自己的。
夏盛廷沉稳内敛,为人聪明上进,一直是个优秀出众的,京城里的名门小姐,也有不少是想要嫁他为妻的。他一直未娶,一方面是因为尚未有考取功名,另一方面,也是听母亲的话在等着谢家三姑娘。
若说原来他对这桩婚事没有任何感情上的期待,但是现在,他倒是隐隐有些期待起来。
夏盛廷对谢繁华动了心思,一方面是内心深处已经将她看成自己的人了,而另一方面,是出于男人对女人的一种征服*。
☆、第十五章 大麻脸
如此想着,夏盛廷心内跟有猫爪子在挠一样,痒痒的。
谢容华见自己的同窗好友一时间似乎陷入沉思之中,知他是有心事,而且多半还是跟三妹妹有关的,便也不说话,只笑着拍了拍他肩膀,便兀自走去招呼其他客人去。
正在夏盛廷沉默间,赵桂氏打内宅匆匆跑进大厅,瞄了一眼,便直接往夏盛廷这边来,笑着拱手作揖道:“夏公子,刚刚我们太太跟夏夫人一处说话的时候,总是提着夏公子您呢,这不,就差老奴来请公子了。我们太太跟夏夫人如今在宝云阁絮家常,夏公子您请随奴走一趟。”
要说这赵桂氏是如何认出夏盛廷的,不过是因为谢繁华回家的时候带了许多扬州乡下的土特产,陈氏命赵桂氏去给夏家送过。那天赵桂氏送完礼物又跟夏夫人寒暄了几句,好巧不巧,便遇到了打外面回来的夏盛廷。
当时的夏盛廷已经是进士出身,才华自是不必说了,就那模样跟俊逸的身姿,别说是春闺待嫁的姑娘,就是赵桂氏这样的妇人,也是瞧了不愿移开眼睛。赵桂氏回来便跟陈氏说了,将这夏盛廷好生夸了一番,也正因此,陈氏迫不及待想要立即定下这门亲来。
虽则那夏敬松已经在翰林院呆了很多年了,一直也只是做一些文书撰写的工作,无甚前途,但这夏盛廷好歹是沾了个官家之子的身份。加之本人自身条件优越,在京城自然炙手可热,陈氏可不希望这样的好女婿被别人抢去。
所以,丈夫一回来,陈氏就将女儿的婚事提上了日程。
此番一边着赵桂氏去叫了夏盛廷,另一边也命一个小丫鬟去找女儿了,谢繁华打自己爹爹那边回来,没见到舅舅有些沮丧,换回了女儿装便寻着自己母亲来。走到半路上,刚巧遇着来寻人的丫鬟,那丫鬟将事情前前后后都跟自家小姐说了,谢繁华一思忖,没有立即去陈氏那里,而是折回自己院子去。
那丫鬟急道:“小姐,太太找您呢,您不去吗?”
谢繁华只大步往前走,头也不回地挥手道:“你去跟太太说,既是见客,我自然要好一番打扮,一会儿就来。”
小丫鬟将谢繁华的话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陈氏听了抽帕子掩嘴笑说:“这孩子,想必是害羞了,寻了个由头偷偷躲了回去。”
夏夫人年长陈氏几岁,四十出头了,身体有些发福,而且眼角处很明显都有细纹了,比不得陈氏风韵犹存。她端端坐着,瞧着陈氏,笑得温和:“姑娘家该是矜持些的……”嘴上虽然是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好歹自己是长辈,这谢三姑娘再矜持,听得自己来了也该是来请个安的。
如今她只差了丫鬟回了话,很明显是没有将她这个未来婆婆放在眼里。
夏夫人虽是农家出身,可骨子里有几分傲气,当年村里同辈中就夏敬松一个读书人,是香饽饽,她是想尽了法子才嫁进夏家门的。之后,便是拼了命做活挣钱养家,不但要伺候年迈的公婆,还得伺候丈夫的一应吃穿用度,后来添了夏盛廷,日子过得更是捉襟见肘。
但好在夏夫人身体健壮,再苦的日子她都能熬着,一门心思供着丈夫,只为了争口气。
好在丈夫是考中了进士,但丈夫资质平庸,就算考取了,也无甚前途。因此,夏夫人便又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无论严寒酷暑,都陪着儿子念书,亏得儿子是个成器的,如今这夏夫人腰杆子可算是能够挺直了。
陈氏跟夏夫人是同乡,小的时候陈氏不认识夏夫人,但是夏夫人却是认识陈氏的。陈氏家境在同村中算好的,她爹爹是秀才,娘亲在村里头绣活是出了名的,陈家又只这一个独生女,爹娘都娇宠着陈氏。
陈氏打小便娇养着,模样也生得跟天仙儿似的,以前在村里的时候,打小就是出了名的小美女,也一度叫夏夫人暗暗嫉妒过。所以说,夏夫人一心想叫儿子娶谢繁华,一方面是想要攀附谢家,另外一方面,也是有跟陈氏比着的意思。
任你年轻时候貌若天仙万人追求,任你嫁入侯府众人羡慕,如今你的女儿还不是得嫁给我的儿子。往后我是婆婆是长辈,你女儿做媳妇的,还不得毕恭毕敬地伺候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