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2 / 2)

易姜昂起下巴,双唇鲜红欲滴:“满意了?就当是还你一次好了。”

公西吾抬手抹了一下唇瓣,明白她说的是她受封为五国相邦那日在阁台上强吻他那事。

他平复了一下气息,退开几步:“婚事一切从简,以后我再补给你。”丢下这句话就转身出了门。

易姜扶住木架,气得浑身发抖。

这一晚自然是睡不好的,侍女们几乎是一夜没睡,到处都是走动的脚步声。

易姜辗转难眠,如果是三年以前,她可能会欣喜地像个满怀憧憬的小女生,而现在只能看到公西吾直白的目的。

天刚刚亮,侍婢们便从外鱼贯而入,几个人熟练地伺候她起身梳洗,另外一些人将她的东西收拾起来,一件件搬了出去。

易姜察觉到不对,拦下她们问:“这是做什么?”

一名婢女屈膝见礼:“奉相国之命,将夫人的物件移去他房中。”

“……”

息嫦走进房来,手捧漆盘,里面放着红面绣线的礼服:“请主公换衣吧。”

“连你也跟着胡来!”

易姜冷着脸背过身去,两个婢女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她,硬是给她套上了嫁衣。她挣脱不得,正要动怒,却被息嫦扶住了胳膊。

息嫦扶着她走到铜镜前坐下,低声道:“主公,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相国都对我说了,嫁给他总比嫁给齐国舅好,您向来知道明哲保身,该明白眼下是如何境地啊。”

易姜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视线又移到身上的嫁衣上。息嫦早已嫁做人妇,她是个认命的人,或者说这里的女人大多都是认命的人,怎么能明白她的心思?

公西吾并不爱她,这样的婚姻根本就是出于利益的结合,没有什么保障,反而还会揭开她心里的伤疤。

息嫦为她梳好头,略微添了几件装饰,扶她起身,看她神色怔忪,有些不忍:“主公不要多想了,公西相国当初在赵国做上卿时就是个不近女色的人,口碑素来好得很,这次为您劳心费力,甚至动用军队,娶您定然不是心血来潮的念头,何况你们还是师兄妹,有何不好呢?”

“当然不是心血来潮,他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不过是因为我还有点价值罢了。”易姜推开她的手出了门。

府上添了不少侍婢,穿梭不断,四处都是喜庆。聃亏立在廊下远远看着她接近,朝她抬手做请。

易姜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原来是公西吾的房间,她转头要走,身后却跟着亦步亦趋的息嫦和一大群侍婢。

“夫人进去吧,相国在前厅见客,待会儿才会回来。”两个灵巧的侍婢上前,将她送进房中。

易姜四下一扫,铜镜前多了女子饰物,桌案上摆着一双捆扎双腿的大雁,还是活的,在那里惊慌地扑腾着翅膀。她是第一次来公西吾的房间,屋中原本陈设简单,清清冷冷,现在多了女人的痕迹。

息嫦跟进来,扶她坐去床边,柔声道:“日头尚早,我去给主公端饭食来。”

“不用了。”易姜别过脸。

她很少会给下人脸色看,息嫦知道她心里不好受,耐心安抚几句,退出门去了。

因为说起来早已完婚,自然没有什么喧闹的仪式,一切只是做给外人看的一个补办仪式,十分急切又笃定地宣告了天下,她已经嫁给公西吾。

齐王建派来了宫人,在前院高声宣读加封书函,公西吾为齐国开疆扩域有功,加赐五邑为封地,号宣宁君。顺带承认了易姜已经嫁给他的事实,封其为宣宁君夫人,并且象征性地赏赐了一些珠宝绢帛。

这么大的动静,根本不用人来通知,易姜就已经知道了。

她的确是易夫人了,只不过是齐国的宣宁君夫人。

她在公西吾的房里坐了几个时辰,中间出了好几次门,但很快又会被请回来。侍婢奉了饭菜酒水进来,她几乎一口没动。息嫦焦急不已,在旁劝说了半天,后来聃亏也来劝她,弄得侍婢们顾不得规矩,时不时朝房中张望。

大概是对堂堂相国竟然还有人不愿意嫁这件事觉得太过惊奇。

聃亏跟易姜谈了许久的人生没什么效果,叹息道:“姑娘好歹吃些东西吧,你知道先生的为人,他做的决定不会轻易更改的。”

易姜当然知道,想了许久,坐去案后拿起了筷子。

息嫦欣喜无比,赶紧跪坐下来为她盛汤,一面道:“主公想通了就好。”

“想通?”易姜冷笑:“要公西吾相通还差不多。”

“……”

到了下午,陆续有官员来府上补送贺礼,前厅热闹的很。公西吾命人设宴款待,一直在前院忙碌,始终没有现身。

易姜坐在案后听着前面的喧嚣,心里思路理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离开这里的可能。

侍婢们取了浸了香料的清水进来,用枝叶沾着洒遍房中各处,又换掉了床帐被褥,在屋中立起双鹤缠颈的灯座。

易姜就看着她们忙,侍婢们被她的视线盯得浑身古怪,全都垂着头不敢看她。

待到夕阳落山,入府道喜的宾客更多了。

公西吾独身至今,身边连个伺候的婢女妾侍都没有,忽然就娶了妻,自然惹得众人诧异。不过一听说其妻乃是鬼谷派弟子,曾掌五国相印的合纵相国,还有天女授书的经历,就觉得不意外了。

有不知天高地厚的甚至还偷偷摸进后院来,想要瞧一瞧这位叫公西吾灭了滥国也要抢回来的易夫人到底长什么样,结果人还在回廊上就被人高马大的聃亏给截住了。

息嫦好歹又劝易姜吃了些东西,怕她心烦,遣退了所有侍婢,想要替她整理衣裳,细心描妆,但被易姜拒绝了。

房门紧闭,她独自坐在床榻边,听着外面觥筹交错的笑闹声,干脆在床榻上一躺,背身朝外睡觉,那桌案上的大雁还在扑腾翅膀,太过烦躁,她抬手捂住耳朵。

四周静谧时已至夜半。

她并没有睡着,耳中听着脚步声进了房,僵着身子没有动弹。

脚步声在床边停住,公西吾似乎站立了许久,而后脚步声又响起,那对烦人的大雁终于被他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