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原先没有刻意指望,但真就有个女儿到了跟前。
如他所料,女儿像极了栖迟,那张小脸就如同从栖迟脸上原样扒下来的一般,简直一模一样。
前两个儿子出生栖迟都没遭什么罪,很顺利,只这个女儿,折腾了她许久才出来。
当时那块鱼形玉佩就在枕下,她生产时疼痛难忍,不知怎么捞到了手里,到后来混乱里险些要弄丢了。
等到稳婆将女儿抱起来,新露才发现那玉都已到了孩子边上。稳婆抱起孩子时,恰好是小婴儿一幅好似趴在那玉上的模样,竟分外有趣,之后新露便当做个奇事说了好几回。
栖迟于是决定就给她取名叫仙玉,连起来可就是伏在仙玉上了。
有她万贯家产的玉,的确也担得起个仙玉的称号了。
伏廷后来说,他们的孩子真是名字一个比一个有来历。
占儿当时在旁边冷不丁回了句:还是他的最有来头……
自有了女儿之后,伏廷便不想再要孩子了。
虽然三个孩子对于他这样身处高位的要员来说不算多,但他这辈子也就栖迟一个女人,再不想让她受苦,三个孩子个个健康可爱,也就够了。
小仙玉正当伶俐可爱的时候,伏廷抱着她一路到了主屋门口才放下。
挽了妇人髻的新露和秋霜就在门口,他进去找栖迟,小仙玉就交给了她们。
仙玉闲不住,在廊上自个儿玩儿,跑着跑着,柱子后面伸出一只胳膊把她拉了过去。
念州就在廊柱后面蹲着,抓着妹妹的手:“玉仙儿,帮哥哥个忙。”
仙玉觉得好玩儿,也蹲了下来,眨眨眼,奶声奶气地问:“二哥哥,你怎么啦?”
念州凑过去把话与她说了。
他觉着账册还是能找着的,可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呀,万一被阿娘发现了就糟了,再叫阿爹过问,更不得了。所以还是叫妹妹去撒个娇,就说账册是她弄丢的,阿爹阿娘肯定会自己去找,也不会怪妹妹,谁叫全家都宠她啊。
仙玉却不干了,站起来直摇头:“我不要。”
“二哥哥给你买好吃的好玩儿的。”念州知道她喜欢这些。
仙玉歪着头想了想,还是摇头:“阿娘会给我买的。”
念州想了起来:“那我带你去见表哥,你不是最想见表哥了吗?”
仙玉眼睛果然睁大了:“真的?”
她还太小了,从没出过瀚海府,栖迟和伏廷去长安时只带过占儿和念州,她就别提了,没去过长安,也没见过那个圣人表哥,可羡慕了。
但她又想到了占儿:“我也可以去找大哥哥带啊,表哥一定喜欢大哥哥,阿娘说,表哥没当圣人的时候,还带着大哥哥躲过突突鬼呢!”
“什么突突鬼,叔父说那是突厥狗。”
“噢。”仙玉到底年纪小好哄,被打了个岔就忘了先前的话了,小脑袋又凑了过去,跟哥哥叽叽咕咕起来。
……
虽然兄妹俩像模像样讨论了半天,然而仙玉并没有派上用场。
当日栖迟发现账册的事时,还是占儿把那本账册给拿了出来。
他嘴上寒碜弟弟,到底是做哥哥的,还是回头找了一番。
结果就在坐榻底下发现的,挨着榻脚,毫不显眼,封皮上还沾着半块橘子皮,一看就知道是小仙玉吃剩下的,账册一定也是她乱扔的,可她太小了,压根也没记住有这茬。
仙玉倒是还记得念州的保证,反正账册找到了,追着二哥哥的屁股后面要表哥。
一个大团子后面追着个小团子,那画面着实惹人注意。
栖迟光是在府中进出时就见到了好几回,虽没说破,其实心里明镜似的,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这三个小家伙在搞什么鬼一目了然。
念州只能溜,一下变得无比用功,成天的和占儿一起习武识字,就为了躲开妹妹的追问。
占儿就在旁人小鬼大地教训他:“活该。”
谁知道这话说了还没两天,瀚海府忽而城门大开,都护府也正门全通。
他们的表哥竟然真的来了。
新君为帝好几年,已至弱冠,而后宫还形同虚设,不免叫大臣们焦急,近来这大概就是朝中的头等大事了。
李砚到了自己的人生关口,便想起了家里人来,被催了一通之后,借口要巡视边防,微服出行,回到了北地。
栖迟对他的到来丝毫不惊讶,早在信中他就说过这事了。
她立在厅中,看着李砚毫无排场地走了进来,比起当初,他仿佛丝毫没有变化,连帝王的架子也没有。
变化只在外表,如今他已是成年身姿,只着一袭月白圆领袍的便服,一根玉簪束着发髻,眉眼清俊,一路走近,叫人如觉珠玉在侧,像她哥哥,可又不全像,他只是他自己。
一旁新露和秋霜早就等在门边见过礼了,看着他都是止不住的笑。
“到我这里来避风头的?”栖迟看着他笑说。
“姑姑还是别打趣我了。”李砚叹息。
栖迟笑了笑:“好吧,我也不说什么,只要你自己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