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月溶已不再是昔日寄人篱下的孤女模样,焕然一新,白衣胜雪换成了华贵的朱红绣襦蓝裙,梳着鸾凤凌云髻,满头珠翠,一张尖尖下巴的面孔仍是美丽温婉,目光楚楚动人,行止间如弱柳扶风不胜娇弱,此时柳眉微蹙,似有愁色。
马月溶被丫头簇拥着进了仙客来,向掌柜的打听姓崔的客人。
掌柜的很热情地叫伙计领她去寻。
马月溶随着小伙计往楼梯走,一抬头,崔准几人正往下走。
那伙计笑道这可真巧,您找的是不是这一位?
马溶月抬头望去,崔准正走下来,步履轻缓,望着她的目光沉静淡然,深不见底。
“崔大哥。”
任桃华看着他俩,岁月倒流数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池州。
那一对少年璧人相偕而行,情意绵绵,而她举着糖人或糖葫芦或棉花糖,拖着鼻涕和胖胖的小腿跟在后面,大多数时侯她都吃得不亦乐乎,有时崔准也会回身抽出帕子替她抹抹嘴角,马溶月就会在旁微笑,如今想想真是丢人现眼,小时侯怎么那么喜欢吃糖。
崔准脸上带出了微微的笑容,语气有几分嘲讽,“钱少夫人这么有空?”
马月溶叹了口气,神情中流露几分哀伤。
“崔大哥,可否请你过府一叙?“
崔准闻言笑容仿佛又深了几分,语气温柔平缓的道,”当然可以,我千里迢迢,本就是为你而来。“
就任桃华这个旁观者来看,崔准说出这样情深似海的话,作为曾经两情相悦久别重逢的恋人,她的神情可以有千万种,可唯独不应是现在这种,脸色发白,透着几分仓皇不安,仿佛要大祸临头似的。
两人相偕离去。
任桃华一惊,快走几步追了上去,走到门口却又止步,转头望向正在观望的童雪川等人,向他们招了招手。
“夫人,什么事?”
“你们中谁的轻功好,偷偷跟着……”后面的话她有些难于启齿。
陈洛了然地点了点头,喊了其中一个叫吕何的跟了出去,免了她的尴尬。
☆、第12章 柔情郎
第十二章
大约一个多时辰,吕何就回来向她禀报。
原来马月溶已是吴越国主钱镠的儿媳妇,嫁给了第七子钱传瓘,因为吴国与吴越是近邻,所以她对于钱传瓘也是如雷贯耳,钱镠有三十多个儿子,最出名的就是这个钱传瓘,当年宣州观察使田君要挑女婿作人质,钱镠的儿子们都不情愿去,知道去了九死一生,当时只有十六岁的钱传瓘主动请缨,后来侥幸留得性命回吴越,后来两国多次交锋,徐温都曾败在这钱传瓘手下,吴王是悔不当初放虎归山。
吕何潜入钱府,偷窥了不多时就被发觉,仓皇逃回。
”你都听到什么了?“
吕何掐着嗓子,扭捏作了个女声,“崔大哥,当年之事实属无奈,我父被困牢狱,我母才出此下策,想以此换父亲一条生路,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
虽然吕何学得不太像还怪声怪气的,但她能猜出这是马月溶说的。
吕何紧接着又清了清嗓子,换了个年轻的男声,“崔兄,我吴越国小力弱,只能依附中原朝廷,每次入贡,皆需假道多国,闽楚刑南无一不漏,所费巨大,以至重敛百姓、赋税沉重,我父王才被鼓动了心思,请崔兄恕罪,放过我父王,父债子还,我愿一力承担。”
这个当是钱传瓘说的。
“然后呢?”
吕何一脸惭愧道他还没听完就被人发现了。
任桃华听得意犹未尽,当年果然发生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只是越听疑团越多,简直是一团迷雾。
陈洛叹道,“钱传瓘是个人物,当年作人质挺身而出,曾言亡身以纾国家之难虽死无恨,其品行贤德仁义孝道令人惊佩,返吴越后屡立战功,天佑二年,卢佶兵犯永嘉,他率师讨伐,出其不意攻其后营一举获胜,这仗若说是偶然运气,再说三年前,淮南行营招讨使李涛引兵从千秋岭攻吴越,他受命阻击,利用地形诱敌深入,采伐山木堵塞峡谷断了李涛归路,将其生擒,这一仗就堪称智勇双全了。”
童雪川听罢,笑道,“兄弟,他这么神,还不是得向特使的相公摇尾乞怜?”
任桃华心中一动,这样一个人,的确是不会向别人苦苦哀求。
陈洛这时也是面色一变。
任桃华猛地站起来,“吕何带路,我们去钱府。”
不多时,他们就站到了钱府的门口,钱府大门紧闭,从外面根本就看不出什么,似乎是风平浪静。
任桃华上前扣动门环,门吱呀一声,一个仆人出来,她自报崔夫人,是府上客人的妻子,那仆人道了声稍侯,就去通报了。
他们一行很顺利地进了钱府,不多时就见到了崔准,他坐在圆桌旁和另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正在饮酒,似乎相谈正欢。
那男人正是钱传瓘,他长得有些出乎人的意料,面容清秀干净,看起来一副文弱的样子,与传言中文武双全杀伐果断的钱传瓘真不太对得上号,果然是人不可貌似相。
钱传瓘见他们进来,便起身说了许多客气话,叫人去喊马月溶来作陪。
任桃华笑道,“改日再来专程拜会夫人,今日有些家事,特来寻我相公,还望您不要怪罪。”
这时崔准起身告辞,钱传瓘再三挽留,见他们执意要走,才亲自相送到前庭。
片刻后殷鸿峰岚等人也到了前庭。
一切都很顺利,任桃华甚至以为是她多心了。
不过大门一打开,就发现外面都是身着锦衣的吴越兵,左一层右一层的,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退回前庭,崔准看向正在游廊台阶上负手注视他们的钱传瓘,叹道,“你以为,凭衣锦军就能拦得住我们?”
衣锦军是吴越的精锐军队,可以一当十,将士极其勇猛善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