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皇上忽而轻喝一声,制止了庄靖铖近乎自虐自残的举动。
庄靖铖缓缓抬头看着皇上,因为方才的用力叩首,他白皙的额头上浮现出一块红印,破碎的皮肉渗出血色来,素来风流不羁的笑容隐匿了个干净,而向来狂肆的眼神也收敛得深沉,目光幽深的看着皇上。
“血灵芝乃稀世奇珍,便是皇室中人也没几个有资格享用,那苏瑾寒救了你,朕自会命太医保全她的性命,保她后半生衣食无忧,至于血灵芝,她还没有那个资格!”皇上冷声开口,依旧坚持之前的主张。
“可是父皇……”庄靖铖焦急的开口。
“住嘴。”皇上猛然轻喝一声,目光凌厉的看着庄靖铖。
庄靖铖骤然安静下来,沉默的看着他。
“你既不识好歹,要跪便滚出去外头跪,朕没空理你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成日里不务正业,于社稷百姓无功,没有半点建树,若不是念在你始终是朕的亲身骨肉的份上,朕根本不会废这个时间来见你!滚出去。”皇上怒喝着,脸上浮现出一直压抑的怒意。
庄靖铖安静的看着他,心里的那一点点期待被消磨殆尽,心里一片死寂。
他知道因为当年母妃之事导致自己不受宠爱,但他好歹是父皇的亲生儿子!
可是他被刺杀了,在父皇看来,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血灵芝便是再如何的逆天神物,那也需用在该用之处,救人才是它应有的宿命,可是他的父皇却告诉他,他的救命恩人不配用这个东西救命!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多么大的讽刺啊!
之前不管父皇如何偏心,他总能在心里替他开脱,找理由,找借口,毕竟他至今还记得,年幼时,父皇曾抱着他坐在他高贵的脖子上,让他看得更高,尖叫欢笑。
天家无父子,古人诚不欺他!
其实早在进宫之前,他就已经预料到了结果,也已经做了两手准备,可是当结果真正摆在眼前的时候,心里难免有些刺痛。
皇上见庄靖铖只是看着他不吭声,也没有告退离开,猛然拿起一旁的奏折往他身上砸,“还不给朕滚出去!”
那暴怒的声音,叫外头的人听着都不由得发寒。
庄靖铖也不再求他,默默起身离开御书房。
在与御书房外某个小太监擦身而过的时候,嗓音极低的说了句话。
那小太监面色不变,依旧恭敬的站着,却在庄靖铖跪在殿外没过多久,趁着换班之际,悄然离开。
同样的,在庄靖铖进宫没过多久,腾策找到了苏恒,告诉了他关于苏瑾寒身受重伤,需要血灵芝救命之事。
苏恒一听,大惊失色,猛然站起身来,“你说什么?瑾寒怎么可能会受那么严重的伤?到底怎么回事?”
腾策将今日偶遇之事简单的说了一遍,随后道:“我家王爷已经进宫求药,但是王爷担心皇上不肯赐药,便命小的前来知会一声,请苏公子想想办法,也更稳妥些。”
“血灵芝,竟然是血灵芝!”苏恒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血灵芝了,因为当年就是他无意间发现的血灵芝,然后由爷爷献给当今圣上的,若是当初知道会有今日,他又怎么会把血灵芝送进宫去?
已经来不及去细问今天发生了什么,苏恒面色凝重的站起身,道:“不管如何,替我多谢你家王爷相告之恩,血灵芝之事交给我便是,我这厢还要准备,恕不远送。”
腾策离开之后,苏恒匆匆去了苏老太爷的院子里。
当今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苏老爷子便是太子太傅,如今他虽然已经退下来了,但是皇上对他依旧恭敬,他的话在皇上面前,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
听苏恒说苏瑾寒身受重伤,命悬一线,老爷子险些没厥过去,好在苏恒早有准备,老爷子这才缓过神来。
缓过来之后,爷孙两也不敢耽搁,匆匆朝着皇宫去了。
御书房外,庄靖铖身子笔挺的跪着,脸色淡漠。
容颜倾国,便是他不笑的时候,同样能带给人不一样美的感受。
“德妃娘娘驾到。”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一身着繁复贵妃宫装的女子款款而来,看了一眼跪着的庄靖铖,脚步一顿,却没有上前,直接朝着御书房走去。
门外的宫人禀告过后,德妃这才领着人进了御书房。
没过一会儿,苏恒和苏老爷子匆匆而来,看到庄靖铖跪在门口,苏恒的脚步一顿。
虽然他如今还不知道事情的缘由到底如何,瑾寒为何会为了救他而受伤,但是就冲着他真诚求药的这份态度,他对庄靖铖的恶感也少了不少。
“王爷别跪着了,先起来吧。”苏恒低声开口。
庄靖铖目光平静,“无妨,求药之事,就拜托苏公子了。”
苏恒见他坚定,也不多说,微微点头,扶着老爷子跟随宣召的公公进了殿。
庄靖铖心里明白,他跪,不仅仅是为了替苏瑾寒求药,也是为了他自己。
一直以来,他都心存侥幸,觉得不管过去曾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到底是父子,还有亲情在。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他虽一直韬光养晦发展势力,但却一直尽力的不去触碰皇上的利益,但是如今看来,他的仁慈简直就是一场笑话,从今往后,他对父皇,将不再手软。
母妃当年之死的真相,也总有捂不住的一天,不管是谁阻拦,他都要一查到底!
也不知过了多久,御书房的门终于再次打开,庄靖铖被宣了进去。
有德妃说情,又有苏老爷子求情,皇上最终还是决定了将血灵芝下赐。
苏记乃是康国首富,多年来对军用民资都极为慷慨,更何况血灵芝本也是苏家进献的,羊毛出在羊身上,皇上其实并不多么的心疼。
他为难庄靖铖,要苏恒和苏老太爷亲自来求,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将苏记这个首富之家掌控在手中而已。
这一点庄靖铖早就清楚,同样的,这件事情也让他看清楚了,他和皇上之间,真的是半点亲情也无!
“王爷的伤口需不需先去处理一下?”从御书房出来,苏恒看着庄靖铖额头上破开的印子,淡声问道。
“无妨,救人要紧,等到了含山寺之后再处理也一样。”庄靖铖摇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