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 / 2)

阿锦见小白有些困惑地摇摇头,她赶紧抱住他,“别想了,小白,不管发生什么,都过去了,我上一世和你有什么纠葛,都不重要,但现在看见你疼,我也跟着疼。”

小白像是溺海的人找到了浮木,紧紧地反抱住阿锦,他有些痛苦地说:“我怎么会选择忘记?阿锦,不应该是这样的。”

阿锦看向小青,“小青,麻烦你告诉我,我和小白之间发生过什么?”平时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小白都是淡淡无所谓的样子,最多发发狠,但是他从来没有这样失措过,他对阿锦倾注了全部的柔情,可是这些却是为了弥补对阿锦上一世的亏欠,自傲如他,竟然接受不了。

小青长出一口气,指了一个方向,“你对那里熟悉吗?”小青指得地方是一个莲花池,里面的白莲长久盛开着,莲池里几尾锦鲤在水中怡然自得,这光景,阿锦蓦然生出久违的熟悉之感。

小青说:“在东海之滨,你找到我,你说你是观音座下紫竹林处莲花池里的一尾锦鲤,奉观世音之法旨带我雷峰塔亲见我姐姐一面。”

阿锦却是全然不记得,她经过忘川河饮过孟婆汤,前尘往事早已忘却,只是本能里觉得紫竹林里的一切都很熟悉,阿锦放开小白,朝着莲花池那里走过去,小白紧紧地拽住阿锦的手,“别丢下我,阿锦。”

阿锦依旧是温柔的声音:“我怎么会丢下你呢?我可舍不得。”小白想笑却笑不出来,他觉得自己那一百年里一定是做了太多的孽,冤孽未清还殆尽,所以现在需要自吞恶果。

阿锦牵着小白,走到莲花池边,她握住小白的手,试着放进莲花池里,从未凋谢过的莲花突然凋谢,花瓣纷纷扬扬,锦鲤亲吻着两个人相扣的十指,紫竹林里忽然起了轻微的风,阿锦的前世旧事,小白的遗忘记忆,蓦然间尽数铺展开来。

☆、白锦往事(一)

上古遗族背负太多的秘密和古老的力量,一直是妖族所觊觎的对象,上古遗族残存不多,比较有名望的是灵猫一族和青丘狐一族,青丘狐族虽然式微,但因为曾有个九尾狐妖王,后续也出现过一些名望和灵力都很高的青丘狐,所以没有落得一个众矢之的。

但是灵猫一族因为曾受西王母钟爱和重视,所以比较孤傲自高,后来上古众神陆续殒落,灵猫一族逐渐失去神族庇佑,又和妖族格格不入,因此一直是新生妖族势力所想征服的种族,他出生的时候,家族因为宿敌的进犯而遭受灭顶之灾。

那一夜,灵猫一族被大肆无情屠戮,所有的灵猫,全部都被取内丹,而后被挫骨扬灰以至魂飞魄散,他刚出生,连名字都还没有,就被父母扔进了深渊之下以求逃过魂飞魄散的命运,至于这辈子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他命不该绝,落在了悬崖壁上一个金雕的巢穴里,金雕是大型食肉类猛禽,性极凶猛,喜食野兔或者是大型的哺乳动物,他并未被金雕吃掉,并不是因为金雕见他刚出生,就想养大他。

金雕巢穴里有三个待孵化的卵,这一对金雕长期生长在灵猫一族后山的悬崖壁上,当然知道灵猫一族的强大血脉,它们是想等到自己的卵孵化出来之后,让幼雕啄食他的血肉,以成为金雕中强壮的存在。

金雕的世界里只有弱肉强食,有些幼雕会因为食物的不充足而相互残杀啄食其肉,更何况是一个弱小的他。

金雕的卵大概还需要两个月才孵化,这两个月里,他被雌雄金雕轮番看着,只在奄奄一息之时喂给他一些残肉渣,灵猫天赋异禀,一个多月后,他具备了思考能力,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他也知道只要卵一孵化,他就会成为那些幼雕的口中餐。

他生于种族灭顶之时,又落在金雕的巢穴里,成为其豢养的灵性食物,在还未学会走路的时候,就要拼着性命学会生存,卵孵化的前一天,雄性金雕被人类猎杀,雌性金雕悲愤难忍,没了理智,竟直冲下山崖找人类报仇。

天赐良机给他,第二天雌性金雕没有回来,应该是遭遇不测了,饥肠辘辘的他看着三只破壳而出的幼雕,毫不犹豫地分别吞入腹中,这是他出生以来吃的最好最饱的一次,他安稳地睡在巢穴里,想着该如何离开。

但是雄性金雕并未遭难,也许是最开始就处在生死边缘,他就算是睡着了也不肯放松丝毫警惕,半夜时分,他听见破风之声,立即警觉,当下不顾危险地一个翻身,躲在了巢穴的下面,他尚不锋利的小爪子死死扣住巢穴,悬崖的风又冷又利,他前两只爪子抓住巢穴,整个身体吊在半空中。

金雕发现巢穴里的蛋壳和血迹之后,一阵狂怒,它冲天而起,在悬崖上方盘旋寻找,金雕的视力很好,却没能找到他的踪迹,金雕心有不甘,展翅飞走,想要扩大范围寻找他,而他,只能在巢穴下面吊着,等到金雕彻底离开悬崖。

一夜寒风呼啸,他浑身麻木酸软,如果不是爪子已经没有知觉地深深地扣进了巢穴之中,他早就摔下悬崖粉身碎骨了。

他一心只想把这只雄性金雕吞吃入腹,但是意识到自己的能力不够,就趁着金雕离开悬崖还未回来时,攀着藤蔓逃跑了。

身为当世唯一一只残存的灵猫,他连风餐露宿都不能随意,他要躲避各种追杀和诱捕,还要保住性命努力修炼,就这样,他在极其凶险的世界里度过了二十年,二十年里,他野兽一样的生活着,为了生存下来而修炼成凶邪的术法,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只金雕杀了。

他手段极其残忍,他先是将金雕的翅膀折断,拔了其羽毛,又把它的嘴巴和爪子敲碎,而后在它的颈部咬了一个不足以致死却流血不止的伤口,将金雕吊在巢穴下面,将它耗死。

灵猫一族虽被灭,但是族中最高的灵力修习之法尚完好地被保存在三重密室的石板之下,他在密室里枯坐十年,将数百年方能修成的术法参透,他连话都不会说,却已经成了神魔难当的至邪至凶的妖物。

他从密室中出来后,公然屠戮了当时灭他全族的宿敌,一个残存都没留下,当他满身鲜血的从宿敌族中出来时,天雷滚滚,妖火覆地万里。

以后,他便得了一个称呼:血猫。灵猫一族有着世间最纯白无暇的皮毛,王母就曾称之为雪猫,而他终于是化雪为血,让妖族动荡不安。

他在金雕的巢穴里唯一学会的就是弱肉强食,在猫和鱼这一单向的食物链中,他更是残忍之极地虐杀着。

这个时候的阿锦,尚且还是观音座下莲花池中的一尾锦鲤,每日里就是嬉戏或者是听观世音讲诵佛法,梵音绕耳,清泉沐身,和血猫刚好是两个极端。

那日观世音听到鱼妖一族的哀音,于是就带上莲池里最有佛性的她,亲见血猫,以化解他的心魔邪障,洗去通身罪孽,修成正果。

奈何血猫心魔过炽,观世音又因他的身世遭遇而生悲悯,就和他打了一个赌,血猫杀也杀够了,又难逢敌手,就和观世音打了那个赌。

赌的是血猫内心的善念,观世音将阿锦化成幼鱼,让血猫将之养大,养大之后观世音自会前来,和他完成这个赌约。

血猫若胜,则超脱六道之外,六道之内一切生灵都不能伤害他,而他却不会不受此禁锢,大可为所欲为。反之,则毕生时间都将用来赎罪造善业,死后也不能入轮回。

观世音提出的条件太诱人,血猫当即就同意了,他带着幼鱼阿锦,在河边建了竹屋,想清静地把这条锦鲤养大,然后和观世音赌下去,阿锦虽然成为幼鱼,但是灵性犹在,她也是最具佛缘的锦鲤,又得观世音嘱咐,便时常在血猫身边念诵佛经。

阿锦生于莲池长于莲池,耳濡目染的都是善念慈心,血猫对此不屑一顾,没几天下来,血猫就觉得阿锦很是烦人,又加上天气寒冷,他心中杀意又现。

恰逢猎人进山打猎,一不小心误入血猫的领地,血猫二话不说就要大开杀戒,是阿锦跳出陶盆,化成小女孩的模样抱住了纤瘦阴沉的他,阿锦身上有着阳光般的温暖和煦,血猫脑子一疼,灵台里现出几许清明。

阿锦的身高还没有到血猫的胸口,她仰着头对着他笑,“你看,你现在也是人类模样,他们是天地的智慧产物,很多人都是善良的,这些猎人也是淳朴的,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呢?”

血猫冷冷说道:“弱肉强食,他们难道不是也在践行这个准则吗?”说着他把阿锦推到地上,手里化出一把灵力之刃,就对着那几个猎人砍去,阿锦想都没想地挡在了他的面前,他的灵力之刃刺进她的心口处,温热的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来,落在雪地上,刺眼灼目。

他赶紧拔出灵力之刃,阿锦一步一步走向他,说道:“放了他们,你会开心的。”他赌气一样,消去了猎人们的记忆,将他们扔在了一里外的空地上,“放了他们,我不仅不开心,更想杀人了。”

阿锦昏倒前死死地抱住他,生怕他真的去杀人,她虽然小,但是力气还真大,他扯了好几下,都没能扯开她的手臂,他索性不管了,像是要把她盯出个窟窿一样盯着她。

阿锦的伤口有些深,现在没有处理,她昏迷之中无意识地说疼,他看着她难受地皱着眉,烦躁地用灵力给她止了血。

阿锦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还在紧紧抱着血猫,竟然喜形于色,她笑眯眯地看着他说:“还好我抱得紧,你没有再去杀人。”

血猫冷笑着说:“我杀人与否,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阿锦很郑重地点点头,“你不杀人,罪孽就轻一些,以后就会少受罪。”

血猫刀口舔血惯了,从来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做温情,他听完阿锦的话后,莫名其妙的哼笑一声,连自己都不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阿锦变成人形,只是情急之下被逼出来的,现在没事了,她又成了一条幼小的锦鲤,被血猫养在陶盆里,血猫每天都给她换水,她依旧锲而不舍地在血猫耳边念叨着为善之道,她口吐人言的时候,总会带起一连串的泡泡,血猫一看这这幅情景,就会忍不住想笑。

血猫时常想起阿锦那天的拥抱,很温暖很安心的感觉,他竟有些贪恋,他突然间很想让阿锦变成人形,就给她输送自己的灵力,想让她化成人形,但是他的灵力充满血腥之气,还带着暴戾阴狠,灵力不仅没让阿锦化为人形,反而险些将她害死。

血猫一时间心惊胆战,他再也不敢碰她,似乎他只要接近她,就会让她受污染一样,如果他还是雪猫就好了,他脑子里一直盘旋着这个很荒唐可笑的念头,也忽略了自己真的再也没有杀过任何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