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 / 2)

今萍嵋 暮兰舟 4282 字 2天前

曹铨如此说,汪福海便知已无退路了,其实昨天吴淑人大闹长公主府,他要负全责。庆丰帝没有直接将他撤职查办,而是降了一等做千户,已是十分宽厚了。

汪福海抖索起精神,都到了这个地步,叫大皇子儿子又如何?叫孙子都行啊!

“欧!要开船啦!”大皇子在船上甲板上到处乱跑,沈今竹紧跟其后,甲板上的“客商”还有“家眷”们都知其真实身份,全都避让着他,大皇子一路畅通无阻,唯有一人趴在栏杆上一动不动,大皇子便一头栽在其腿上,被反弹得倒地了!

刘凤姐正想着心事呢,腿上被一条小狗般软软的东西一撞,顿时清醒过来,就见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扶着一个约三岁的小男孩起来,小男孩瘪嘴要哭,小姑娘绷着小脸说道:“说好不准乱跑的,你把这位大姐姐撞疼了,人家姐姐都没哭,你一个男子汉哭什么?快向大姐姐道歉!”

小男孩把眼泪憋回去了,仰首看着刘凤姐,道了声对不起。这时一个中年客商模样的人过来了,也牵着小男孩给刘凤姐赔不是,说道:“犬子顽劣,冲撞姑娘了。”老实说,把大皇子这种龙子叫做犬子,也是挺需要勇气的。

凤姐见这一家人相貌都长的好,孩子大人懂事知礼,微微一笑,说道:“不碍事。”

回到舱里,凤姐对庆丰帝说道:“朱大哥找了条好客船,我瞧着船上的客人面善,并无好勇斗狠,酗酒闹事之辈,似乎都是勤快本分的生意人,这一路上就安心了。”

庆丰帝呵呵笑道:“我以前是行商,走的路多了,和船家都熟,这船上都是生意人,好些人以前打过照面的,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嘛,行事说话都客客气气的。”

凤姐从荷包里摸出一个六字真言檀木牌来,说道:“这是那天晚上我们送包子的七梅庵供奉的护身符,峨嵋送给我两个,这一个就给你吧,出门在外,正好辟邪了。”

这是凤姐的一片心意呢,庆丰帝喜出望外,当即就戴在身上。大船已经启航,慢慢从龙江驿站的港口驶出,这龙江驿站在秦淮河和长江的交汇处,走水路的话,是进城入城的必进之处,大小船只停的满满当当,客船要出港,需分外小心,小心慢行,连帆都不敢扯上。

沈今竹牵着大皇子的手在甲板上散步,大船与一个官船几乎是擦舷而过,沈今竹看着官船上的两个少年人的背影好像极其熟悉似的,个头高的那个似乎感觉到了沈今竹的目光,转身一瞧,看清楚了沈今竹的容貌,顿时呆在当场,此人正是女扮男装和弟弟吴讷结伴去杭州钱塘江观潮的吴敏!吴敏看见平民女子打扮的沈今竹,手里还牵着一个陌生的小男孩,很是惊讶。

沈今竹对着吴敏嘘了嘘声,摆摆手,示意她莫要嚷开了,吴敏虽满脸迷惑,也是站在原地并没轻举妄动。就在这时,从舱门走出一个高大的少年,叫道:“敏儿、讷儿,这龙门驿站港口人多眼杂,你们先进去,等到出了港,到了长江再——”

少年见堂外甥女表情不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是呆立在原地,表妹怎么会在一个普通商船上!这个少年正是瞻园七少爷徐柏!

吴敏吴讷姐弟出游,有魏国公夫妇这对外祖安排,排场甚大,除了服侍的丫鬟婆子小厮,还跟着三十名护卫亲兵。自从盂兰盆会惨案后,魏国公夫妇是噤若寒蝉,生怕这对宝贝外孙再遇险,这次外孙们出行,没有个大人跟着,魏国公夫人总觉得不放心,吴讷吴敏都不想要大人拘着,吴讷灵机一动,想到表叔徐柏今年十六七,算是大人了,却比自己还好玩耍,有表叔带着,此行肯定能尽兴而归。

恰好四房的徐柏处于失恋阶段,正想出去散心呢。吴敏吴讷如此提议,三人一拍即合,一起登船南下。

☆、第81章 小公举翻窗离牢笼,小霸王醋海翻波浪

且说大仓园附近的临安长公主府被吴淑人作死纵火后,浓烟冲天,哪怕长公主发善心想一床大被掩了也是不能的,消息传遍金陵城,乌衣巷和瞻园都知沈今竹正在长公主府玩耍呢,赶紧派人去打听消息,结果长公主府的宫人们说沈今竹一早就跟随干爹汪福海一家去牛首山打猎去了,就住在山间别院里,估计十天半个月才能回呢。

沈佩兰听了,心里才放心,对徐柏说道:“你表妹越大越长回去了,性子越来越野,整天不着家,像个没笼头的野马似的,都十二岁的大姑娘了,将来如何说的亲事。”

徐柏正盘算着旅程呢,听母亲的唠叨,他脑中掠过八月初九怀义成亲的那天夜里,徐枫穿着百花战袍雁翔金甲,腰系狮蛮玉腰带,和沈今竹共乘一骑,在金陵城的街道上驰骋着的情景,暗想天造地设的一对熊孩子呢,难道你们都没有发现么?

徐柏说道:“表妹自有她的好处,喜欢她的人,自然愿意娶她。那些眼瞎的人家看不见她的好处,错过了也无妨,您着什么急。”

“你打小就知道宠着惯着她,有时候还故意怂恿她瞎闯祸,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沈佩兰威胁儿子,说道:“若今竹真嫁不出去,你就给我娶了她!”

“什么?!”徐柏吓得连失恋的痛苦都忘记了,说道:“不行!我不要娶这个夜叉婆啊!真会被她打死的!”当然,可能在沈今竹河东狮吼之前,他就被徐枫干掉了。

沈佩兰冷哼道:“那你就帮我好好管束她,莫要再带她出去玩耍了。”

徐柏连连点头称是,在家做了一天大明好儿子,次日逃也似的带着吴敏吴讷还有庞大的后援团出发下杭州去了。

岂料在仪凤门龙江驿站港口的官船上,徐柏就看见表妹穿着普通民女的青衣素裙站在一艘商船上,手里还牵着一个三岁的小男孩,“表——”

徐柏正要叫表妹呢,被吴敏打断了,吴敏低声说道:“表叔别叫,你再看表姨身后那人是谁?”

汪福海!徐柏暗道:不是说汪大人一家带着表妹去牛首山打猎去了吗?如今看来,不是上山打猎,而是下水摸鱼啊。

沈今竹的商船缓缓驶出港口,徐柏吩咐下去,命官船不远不近跟着前面那艘商船行驶,两艘船相继出了港,徐柏带着两个外甥躲在大官船最高处的船头船舱从,拿着西洋望远镜戳出窗外,仔细看着前方商船上的人,吴敏首先发现了徐枫,低声惊呼道:“舅舅也在上头!”

吴敏今年十三岁了,比徐枫还大一岁多,不过徐枫比她大一辈。

吴讷看着徐枫身边的少年,说道:“我认识他,他叫做曹核,是锦衣卫指挥使曹大人的孙子、临安长公主认的干儿子,金陵新崛起的一霸,族学里有几个人经常跟他玩,捧臭脚,打群架,到处惹是生非。前些日子和广平伯府的顾五郎开赌局打架,那顾五郎赌输了不认账,请了一群十七【八的市井混混来帮忙,将这曹核打的满头包呢。有曹大人和长公主出面,逼得顾五郎去曹府负荆请罪,如今广平伯府败落了,顾五郎再见了这曹核,定躲的远远的。”

徐柏暗道:徐枫和曹核都在,加上沈今竹和汪福海,这种奇怪的组合出现在一艘普通的商船上意味着什么?徐柏毫不客气的从外甥手里夺过望远镜看着,仔细观察着船上诸人,蓦地,徐柏的目光在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顿住了——我眼瞎了嘛?这是我姐夫庆丰帝啊!我姐姐淑妃娘娘不是有身孕么,他怎么到金陵来了?”

徐柏三人躲在船头偷窥,殊不知前方商船的人也在暗中观察着他们,锦衣卫暗探们早就看出这艘打着魏国公徐家旗帜的官船有异,好像总是跟着他们似的,便将这一切告知给主持大局的指挥使曹铨,曹铨也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大官船诸人,笑道:“无妨的,碰巧了,三个都是瞻园的人,就装着不知,让他们一路跟着吧,打着魏国公府的旗号,又有那么多精锐亲兵一路保护,土匪河霸都不敢惹,我们这种乔装商船的正好沾光,不用担心被宵小之辈盯上了。我叫徐枫写一封密信,等晚上进港休息时你们抽空送给徐柏,叫他不要说破了,徐柏应该认识徐枫的字迹。吴家姐弟不知道皇上相貌,但是徐柏这个小舅子认识。”

两张大帆升起,商船在长江上乘风破浪,顺风顺水,行的极快,到了中午就过了镇江府,众人去了饭堂里吃午饭,吃饱喝足后,凤姐满是崇拜的目光看着庆丰帝,赞道:“朱大哥好眼光,这船上的人不仅和气,连饭菜都做的比岸上馆子还好,价钱也不贵,这世上居然有这等好事。自从遇到朱大哥,我的运气就变好了,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朱大哥是福星转世吧?”

我是真龙天子呢,比福星还厉害些。庆丰帝见美人展开笑颜,心里美滋滋的,谦虚道:“其实我以前也没有这么顺遂,是遇到凤姐之后才变得万事如意了,凤姐你才是我的福星呢。”

凤姐听了,有些局促的抿了抿嘴唇,颊上飞过一丝红云,为了掩饰心脏莫名的狂跳,凤姐赶紧转移的话题,低声说道:“朱大哥,方才吃饭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你两个侄儿有些不对劲啊?”

庆丰帝想了想,说道:“怎么不对劲?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每人都足足吃了三碗饭,桌上的菜连汤都没剩一滴,能吃能喝还能睡,没有发现有什么毛病啊。”

“不是说这个。”凤姐说道:“刚才两个侄儿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偷偷瞧着那一桌的小姑娘呢,瞧着两个人小狼崽般的眼神,竟像是把人家小姑娘当做桌上的菜肴吞进去,真真可怕,你要好好管束两个侄儿,别做出什么傻事来。那小姑娘长的真好看,咱们宰牛巷一枝花、卖鱼家的二姑娘小鲤连她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她若是我的闺女啊,我定好好藏着,不让那些毛头小伙子瞧见了。”

庆丰帝痴痴的看着凤姐,说道:“凤姐当年也是被爹娘藏在家里不让见吧。”

被如此恭维,凤姐再也无法掩饰了,双颊通红,她有些局促的站起来,慌乱的说道:“今日起的太早,现在好困,我去舱里歇个午觉去。”

凤姐几乎是以跑的姿势往门口冲去,还撞歪了方桌,踢翻了一条长凳。庆丰帝见了,暗暗得意,心想等从杭州观潮回来,我便乘热打铁请媒人上门求娶凤姐,将她带到京城去。

且说徐枫和曹核得知沈今竹会跟随扮作生意人的汪福海一起去杭州,而且与他们同船,兴奋的差点把包子铺拆了,兴致满满的登了船,果然看见民女打扮的沈今竹牵着大皇子的手在甲板上玩耍嬉戏,四只眼睛就像粘在人家姑娘身上似的。

太丢人了啊!都是贵族世家弟子,怎么和街头流氓恶少无异!曹铨一手一个将枫核二人强行拖到船舱客房里教训,“……你们莫要露出破绽,误了大事!那样看一个姑娘,还要脸不要?管好你们的眼珠子,再那样看人家,不等人家干爹汪福海揍你们,我先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

“你刚才看什么!”

曹铨走后,枫核二人怒目而视,异口同声的质问道,在船舱里又开打起来。这两人不愧为是流着同一血脉的堂兄弟,虽然相貌性格截然不同,可是有些方向是惊人的相似——比如午夜春梦的是同一人,枫核二人同眠共枕好几晚了,连梦都是一样的,彼此都没有脸说破,只能用拳脚表示愤怒了。

打的正酣呢,曹铨踢门进来吼道:“都给我住手!谁要敢再动手,我扒了你们的衣服扔江里喂鱼去!”

枫核二人停手,乖乖滚到自己铺盖上躺着不动。担心这两个臭小子跑去找沈今竹说话露陷了,曹铨干脆将门从外头锁上,到中午吃饭时才命人把两人放出来。

两人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重复的江景,听到上面甲板上大皇子和沈今竹的奔跑嬉笑声,心头痒痒的,徐枫瞥了曹核一眼,说道:“喂!其实从窗户探出身去,抓住栏杆就能爬到甲板上。”

曹核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也正欲如此行动,但是徐枫说破了心思,曹核反而心生警惕,说道:“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徐枫说道:“你过来看,从窗台到上面栏杆的距离太长了,你我的身高都够不到,需要一个人在下面托举才能抓着栏杆,那人上去后,放下一根绳索,托举的人抓着绳索就能轻易而举的登上去。需要相互合作,两人都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