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伯清微微颔首,然后神情凝重地说道,“大学士既然这样说了,那么想必朝廷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
“那这下可糟了,那李实现在肯定恨死了我们,届时肯定要落井下石。”刘兴文的脸色不由得变得有些苍白,意识到闯下了大祸。
苏州的商贾与东林党的关系极好,与浙党的关系也非常融洽,毕竟他们这些商贾肯定不能得罪官场的人,否则如何能在生意上发财?
可正如杜伯清所说的那样,如今时移世易,浙党已经被东林党一举掀翻进而逐渐消亡,而东林党去年更是元气大伤如今在朝堂上被魏忠贤一方势力死死地压制住,这意味着苏州出事后将很难从朝堂上得到有力的助力。
万历二十九年的事情之所以不了了之,自然是朝堂上的浙党和东林党联合起来把事情给压了下去,连万历皇帝都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浙党的官员依附了魏忠贤,而封疆案风波刚刚平息东林党的官员也不敢冒头,如此一来天启皇帝要收拾苏州的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至于“民变”这种事情,主要是看皇帝的态度如何,如果天启皇帝能像万历皇帝那样“体恤百姓”的话,那么这次的事情还会不了了之。
可一旦天启皇帝被激怒的话,那么后果可就不堪设想,而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天启皇帝十有八九会采用严厉的手段来解决这件事情。
“幸亏你不是领头的,否则这次可真的麻烦了。”杜伯清见刘兴文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于是开口安慰道,“李实就算看不起咱们但他怎么也要给大学士一个面子,故而这次你是有惊无险。”
“杜兄,我是不是应该出去避避风头?”
刘兴文此时已经心慌意乱,既然连李宏宇都觉得苏州这次要出大事,那么他不由得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故而想了想后关切地向杜伯清说道。
“一走了之并不是上上之策,反而容易招来把柄和非议。”杜伯清闻言不由得摇了摇头,沉吟了一下后说道,“不过,现在想办法从中脱身倒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脱身?”刘兴文的眉头顿时就是微微一皱,此时苏州抗税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要想从容脱身谈何容易?
“实在不行,唯有用苦肉计了!”杜伯清在来的路上已经给刘兴文考虑过这件事情,于是想了想后望着他说道,“不过这样一来你要吃些皮肉之苦。”
“这个不碍事,只要能远离这个是非即可。”刘兴文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是否要吃苦头,闻言连忙急声问道,“杜兄有何法子?”
杜伯清闻言抬步走到了刘兴文身旁,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刘兴文先是略一错愕,随后连连点着头,不得不说杜伯清的法子确实是脱身的良策。
“好,就依杜兄的意思。”随后,刘兴文一咬牙,郑重其事地向杜伯清点了点头,与逃过这一劫相比,吃点儿苦头又算得了什么?
就在第二天,刘兴文前去酒楼赴宴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意外,酒局后或许是因为喝了太多的酒,醉醺醺的刘兴文在酒楼下楼的时候不慎失足从楼梯上滚落,跌得头破血流,径直昏死了过去。
这使得现场的人顿时就慌了,连忙七手八脚地抬起刘兴文,立刻送去了城里最好的医馆。
虽然经过大夫的诊治后包扎好了刘兴文的外伤,但刘兴文却昏迷不醒,这可急坏了众人。
大夫对此也无能为力,毕竟古代医术有限,而刘兴文又是伤了脑袋这样重要的部位,因此他能否醒来只能靠他自己,或许几天后就能苏醒,又或许一辈子都要这样。
刘兴文的事情在苏州城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他可是苏州城鼎鼎大名的大商贾,属于跺一跺脚苏州城都会颤三颤的人,自然会引发人们的关注,有人同情他的不幸,也有人对此幸灾乐祸。
张佑海就是对此拍手称赞的人的代表,刘兴文可谓他在苏州城的死敌,两人为了权势利益明争暗斗,相互暗中使绊子下黑手,虽然表面上和和睦睦,但私底下却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如今,刘兴文遭此不幸张佑海自然是最为开心的了,为此还特意召集朋友喝酒,来了一个一醉方休。
对于刘兴文此次的遭遇,张佑海声称这是刘兴文平日里干了太多的坏事,故而遭受了天谴,属于罪有应得。
“天谴?”
刘府后宅,一家卧房里,本应该卧床昏迷不醒的刘兴文正在悠闲地望着手里的一本古籍,当管家把张佑海在酒宴上关于刘兴文跌倒是天谴的消息告诉他后,他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不知死活的东西,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老子倒要看看咱们俩谁先遭‘天谴’!”
显而易见,刘兴文在酒楼摔得那一跤就是杜伯清想到的苦肉计,如意一来刘兴文就能从抗税的事情里脱身,没人会找他商议此事。
刘兴文口中的“天谴”自然指的是来自天启皇帝的怒火了,现在张佑海蹦得越欢那么届时只会更倒霉。
虽然张佑海在苏州根基深厚,在京城也有认识的达官权贵,但既然跟他的情形差不多的刘兴文都要用苦肉计从抗税的事情里脱身,那么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临近的张佑海这次又如何能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