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稳婆第一次见贺兰叶这么淡定冷静的产妇,没有哀叫都有些不习惯。好在赤清棉也是冷静的,让她不知不觉间也放下了紧张,很放松引导着贺兰叶。
贺兰叶垂着眸,顺着稳婆的指导用力,小口小口细细的吸气。
赤清棉端来热水给稳婆又洗了洗手后,看了贺兰叶好一会儿了,见她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问道:“疼得厉害么?”
贺兰叶松开口中棉布条,皱了会儿眉,慢吞吞道:“比被刀砍要痛的多。”
赤清棉诧异,单看她面色,根本看不出贺兰叶说的,比挨几刀还疼的痕迹。
这时,贺兰叶又慢吞吞加了一句:“还行,能忍得住。”
贺兰叶起初还真没有想到,生孩子居然比她以前经历过的一切,疼痛都要剧烈的多。一开始她还没有准备,差点就没忍住,还好,疼惯了的人,很快就把心态调整了回来,咬紧牙关默默使力,一声不吭。
时间一点点流逝,贺兰叶一直听从稳婆和赤清棉的辅助,又过了会儿,终于一种松懈感骤然袭来。
贺兰叶还咬着牙,死死拽着棉绳,就听见稳婆如释重负道:“生了!”
听到这话,贺兰叶还有一种不敢置信的感觉,手还紧紧抓着棉绳,就听见一个中气十足的婴儿哭声,哇哇响起。
贺兰叶还没有反应过来,赤清棉已经在旁边和稳婆麻利的把新出生的婴儿收拾好,轻轻洗了洗包起来。
稳婆抱着孩子放低角度给贺兰叶看了眼,乐滋滋道:“恭喜恭喜,是个结实的小姑娘。”
贺兰叶一怔,目光落在包裹在襁褓之中,闭着眼皱皱巴巴,细声细气哭着的孩子身上,心里头有一道暖流,将她填充。
还没有等她多看几眼,稳婆已经抱着孩子往旁边去了。赤清棉接替过来,赶紧提贺兰叶打理。
她算是生得很顺利,没有受什么波折,时间也短,甚至还留有精气神。在赤清棉给她清理的时候,目光一直追随着稳婆怀中的小襁褓,一动不动。
她……真的生了个孩子。
一个女儿。
贺兰叶嘴角不自觉挑起,眉目温柔。
“真好……”
她低语喃喃。
新出生的女儿小名未定,一家子各执一词叫这叫那。贺兰叶坐月子,不参合这些事,只每天躺在床上,让奶娘就在她眼皮子下面照看孩子。
柳倾和请了个假,起初跟着柳夫人平氏笨手笨脚学着怎么抱孩子。自己扎了个和孩子差不多的棉布团,比划了两天,确认手势对了,不会伤到孩子之后,搓搓手兴奋的从奶娘那儿接过女儿。
他整天抱在怀里,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见了来贺兰家贺喜的亲朋好友,都充满自豪的对大家介绍:“看,我女儿!”
柳夫人来跟平氏商量了,满月在贺兰家办,因为贺兰叶刚出月子,等百天的时候,让贺兰一家子去柳家,在柳家操办一番。
平氏自然没有异议,给贺兰叶说了,都确定了下来。
贺兰叶不操心这些,每日只坐在床榻上,拢着被子抱女儿,垂着眸眉目温柔,低声哄着怀中小女儿:“乖宝,娘亲的小乖宝,睡觉觉了。”
坐在床榻边的柳倾和伸手搂着贺兰叶,贺兰叶搂着小女儿,他趴在她肩头,笑眯眯道:“我们家小乖宝,取个什么名字的好?贺兰家可有字牌?”
贺兰叶一怔:“跟我姓?”
“自然,”柳倾和垂眸看着睡得香甜的小女儿,嘴角高扬,一脸宠溺,“我都入赘给你了,别说女儿了,我都可以跟你姓。”
“别。”贺兰叶感动归感动,也知道孩子跟自己姓还行,柳倾和若是改姓了,就逗了。
“叫什么好呢?”柳倾和摩挲着下巴,深思了很久也没有一个提议。
“算了,”柳倾和挎着肩膀,叹气,“等她满月了再取名也不迟。”
贺兰叶颔首:“正巧,满月的时候过年,就能给她把名字上家谱了。”
佑胥二十二年末,除夕。
贺兰家今年的年,很热闹,添了贺兰寒,添了小娘,还添了几个没有家,齐聚贺兰家一起过年的姑娘。从头到尾,热热闹闹。
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满月后长开,越长越水灵,任谁见了,都要夸一声生得好的小闺女。
小闺女满月了,小名还混叫着。贺兰叶柳倾和喊乖宝,平氏柳夫人喊心肝儿,贺兰寒妮儿妞儿小疙瘩混着喊,从来没有统一过。
刚满月的小闺女白嫩细软,头发乌黑,眸子清亮懵懂,躺在柳倾和怀中嘬着嘴,乖巧得很。
外头放起了烟花。‘咻’的一声接着一声,临阳城半个天空都燃亮了斑斓的光芒。
镖师们和军营小兵围了十几桌,身体强壮的青年们半脱了衣服,兴奋地在外头喝酒划拳。
正堂里烧着暖暖的炉,少女们叽叽喳喳围坐着,聊着临阳城大大小小的事儿。贺兰寒掏出个印着彩绘的拨浪鼓,对着小闺女摆着笑脸,逗着她笑。平氏正劝着贺兰叶再喝点汤,口中急得都冒出了漠北方言。
暖炉中火烧的哔哔啵啵,支起的窗外,烟花绚烂炸开,处处都是喜气洋洋。
坐在矮榻上的贺兰叶,看了看窗外烟花朵朵,收回目光,落在身侧。
初见时冷情的少年,如今温柔的青年,抱着怀中眨着眼到处看的小女儿,一声声温柔哄着。
贺兰叶忽然想起来,她起初背负着何等重担,孤注一掷般来了临阳。
她本以为,她要么在激昂中化骨为灰,要么在步步逼近中成功报仇。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不经意间的邂逅,却成就了她的以后。
推牌声碰撞清脆,说笑声此起彼伏,贺兰叶的眸落在夫君怀中的女儿身上,满满柔情。
她伸出手,轻轻在襁褓上空,凌空在小女儿鼻子上点了点,略显沙哑的声音含笑轻柔:“小乖宝,娘亲的小心肝,慢点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