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俊宏见杨勇奇下马,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正了正头顶的抹额,杨勇奇注意到红色的抹额上绣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大老虎,想起秋玲管何俊宏叫“虎子哥”,意识到这抹额定是秋玲亲手给何俊宏缝制的,心头妒火上升,但脚下却丝毫不乱。他迈步向前,来到了何俊宏前面约两丈远的地方立定,也和何俊宏一样,将枪钻杵于地上,直视着何俊宏。
“虎子哥,你要小心……”秋玲感受到了二人身上的杀气,心中忧虑,情不自禁的望向何俊宏。
何俊宏没有回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仍在杨勇奇身上。
“勇哥,你也……小心。”秋玲望了望对面的杨勇奇,轻声说道。
“嗯,放心吧!”听秋玲叫自己小心,杨勇奇心里一暖,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的说道,“你且退下,呆会儿打起来,莫要给兵刃伤到。”
“好。”秋玲说着,缓步退了下去,何家故旧也远远的退到了一边,他能看出来,呆会儿定是一场恶战。
二人相互凝视着,何俊宏深吸了一口气,脚下一错,双手抄住“摧魂”大刀的刀杆,将刀身前倾,摆出了一个怪异的起手势。
看到何俊宏的动作,杨勇奇冷笑了一声,单手持矛,矛尖直指何俊宏,何俊宏注意到他手中的这杆鸭嘴矛的矛头形制奇特,造型古朴,除锋利的刃口外全身布满了精美的花纹,但矛柄却是一杆青竹,显然是后配的,不是原装,不由得心中一动。
杨勇奇大吼一声,飞奔而来,未到何俊宏面前,便腾身而起,持矛的手瞬间握住了矛柄的最底部,接着便是一记直刺。
何俊宏听到了矛尖破空而来的呼啸声,他心中一凛,意识到自己刚才打算采用的取巧办法有些失策,但此时他想要变招,已然来不及了。
不及细想,完全是依靠战斗的本能,何俊宏飞身跃起,挥刀斩出。
“摧魂”的刀刃发出刺耳的长鸣,厉如啸鬼,光如满月。何俊宏全力吐出肺里的空气,凝聚在“摧魂”身上的凶杀之气潮涌而出,刀光细若一线。
一声脆响,二人擦肩而过,何俊宏用力过猛,足足向前冲了十几步才勉强刹住,两个人背向而立,杨勇奇幽幽地叹了口气,扔掉了手中的半截断矛,何俊宏的双手仍紧握住“摧魂”的刀柄,一丝鲜血顺着手臂蜿蜒而下。
“好枪术!”何俊宏回过身来,低声赞了一句。
何俊宏想的取巧之策,便是想要一招之内毁掉对手的兵器,干脆利落的结束战斗。因为历经多次战场生死搏杀的他知道,自己手中的“摧魂”是世间少有的利器,寻常兵刃都挡不住它的一击。当野兵这么久,能多次从战场上幸存下来,除了他刀法厉害,战技高超之外,手中兵器的锋利也是重要的原因。
他刚才一见杨勇奇手中的长矛,便判断出了矛尖是难得一见的名品,但矛柄不是原装,而是后弄上去的一根青竹,以青竹为矛枪的柄,大成军中极是常见,普通士兵的装备多是这样的矛柄,这种青竹一般产自南方,极为坚韧,寻常刀剑是劈砍不断的,但没有经过特殊处理的话,要想挡住“摧魂”刀的一砍,却是不能。
但是他现在意识到,自己想得有些简单了。
他没有想到,杨勇奇的枪术竟然这么好,而且一上手便是极为凌厉的杀着,自己如果还是象原来设想的那样,放过结实的矛头,砍断矛柄的话,杨勇奇这一记直刺,已然要了自己性命,不会只伤到自己的胳膊了。
“少他娘的来笑话老子!你用的是什么破刀?竟然毁了老子的家伙!老子跟你没完!”杨勇奇懊恼地看着地上的断矛,大叫着拔出了腰间挂着的一双铁鞭。
“你的枪术很好,是家传的么?”何俊宏自己也不明白,竟然会问出这样的一句。
“废话!老子杨家枪的名号,不是白叫的!”杨勇奇瞪了何俊宏一眼,“你那是什么破刀?如此的快?”
“他那把刀,是北极寒铁铸成,北极寒铁所铸之兵刃,本就锋利难当,何况这刀乃是一体铸成,寻常的青竹矛杆,是根本挡不住的。”没等何俊宏回答,一个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到来人说出了自己的“摧魂”刀的材质,何俊宏不由得一愣。
“你这矛其实也是名品,乃是以百炼镔铁混合风磨铜和精金铸成,极是坚韧锋利,只是这矛杆却不是原装,是以为这刀轻易削断,若是这刀砍削这矛,定然不会如此。这等名品,你给装了这青竹矛杆拿来用,简直是暴殄天物,这原来的矛杆何处去了?”
何俊宏和杨勇奇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去,立刻看到一名白衣文士正走缓步走向校场,将那枚杨勇奇的断矛拾在了手中。
他的身后,则跟着一名一袭白色轻甲的年轻女子。
“原来是海涵兄和书瑶小姐。”李昱认出了来人是安东都护府副将孙海涵和他的妹妹孙书瑶,微笑着说道,“二位怎么到这里来了。”
“适才去郊外查勘地形,恰巧路过这里。”孙海涵笑了笑,对李昱说道,“想不到在此能见到两件神兵利刃,真是幸事。”
“哥哥,人家在比武哎,你怎么把人家的兵器都拿过来了?”孙书瑶笑道。
“噢,不妨事不妨事,我只是可惜这等名品,不该如此对待,回头我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给这矛配好柄,恢复它原来的荣光。”孙海涵笑着将矛尖从青竹杆上拧下,向杨勇奇扬了一扬,“你现在用不着它了,我回去帮你修好它,再还给你,不收钱的。”
“属下多谢将军!”杨勇奇认得孙海涵,向他抱拳施礼道。
“你的双鞭,亦是上好镔铁所制,不惧那把刀的,尽可放手一搏。”孙海涵向他点了点头,走到了李昱马前,“你们俩继续吧。我正好也看看。”
何俊宏注意到孙海涵走路时步伐轻浮,明显是不会武功,而他身后的孙书瑶则步伐沉稳,腰悬一口宝剑,面容虽极是艳丽,但眉宇间难掩英武之气,应该是身手不凡,心里不由得对这兄妹二人暗暗称奇。
一阵冷风吹来,何俊宏感觉到了伤口传来的阵阵辣痛,他不自觉的搜寻秋玲的身影,正好看到秋玲那关切的目光,周身热血涌动,伤口的痛楚立时消失无踪。
何俊宏回身重新面对着杨勇奇,他看到杨勇奇将两根铁鞭并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探进自己的衣襟里,摸出一样东西出来。
那是一个小小的扁扁的白瓷酒瓶。
杨勇奇咬掉瓶口的木塞,一仰脖子,将瓶中的液体倒进了自己嘴里。
伴随着那淡绿色的液体进入杨勇奇的口中,何俊宏闻到了一阵浓烈的酒香,再看杨勇奇的脸,一点一点的变得涨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