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又是叶钧耀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大宗师,如今外间都在赞颂大宗师心细如发,不让奸人有作恶的空子。不知道那位监生是朝廷分派,还是大宗师自己选中的?恕下官斗胆说一句,不同的人得有不同的处置,否则别人不说大宗师公允明正,却要死揪住这失察二字!”
上次来时,叶钧耀还只是菜鸟县尊,谢廷杰原本并不将其放在心上,可此时此刻这番话入情入理,他不禁多瞅了人几眼,继而淡淡地说道:“此人并非本宪选中,也不是毛遂自荐,而是走国子监的路子,拿着推荐信过来的。先将人拿下,本宪亲自审问。哼,国子监这些监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谢天谢地,真的如汪孚林所说,这么一个人并非谢廷杰亲友举荐,谢廷杰拿下人丝毫没心理负担!叶钧耀心中大喜,当下连连称是。等到谢廷杰二话不说吩咐赵五爷去拿人,他便心安理得坐在了下首。
接下来就看汪孚林的了!
府城汪尚宣大宅中,当最初府学门口的笞责闹剧传过来的时候,内宅深处的一座堂屋里便传来了乒呤乓啷砸东西的声音,而等到须臾又有人报,那挨板子的亲随竟是供出了一个监生卖考题,汪尚宣这才真正惊惶了起来。虽说外甥在京师做官,如今显然宦途不错,可竦川汪氏在官场后继无人却是铁的事实,倘若谢廷杰真的一时火起要大肆追究,那就真的麻烦了!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他是瞒着长兄汪尚宁做的,只为了一泄心头之气,顺便帮一帮长孙。
可谁曾想,一开头明明顺顺当当,怎么到了岁考当日就出岔子了,而且目前还有捅破天的迹象!
偏偏这时候,门口还传来了一个声音:“三老太爷,大老太爷来了!”
此话一出,汪尚宣顿时打了个哆嗦。虽说上次长兄在状元楼上被汪孚林气晕了,匆匆被送回竦川本家将养,可即便如此,仍然不能取代其家族主心骨的地位。看着满屋子狼藉,他哪敢在这里迎接长兄,连忙匆匆出门,嘱咐外头那小厮将这里清理干净,他就立刻迎了出去。等到了二门,见面前赫然是一架滑竿,上头汪尚宁眼睛半开半阖地坐着,他连忙开口叫了一声大哥。可还不等他想好如何把这一茬敷衍过去,就只见汪尚宁稍稍抬起了右手。
“不用说了,准备一下,和我去见汪孚林。”
听到这言简意赅的一句话,汪尚宣不禁愣住了,老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哥莫非是找他摊牌?”
“不然还能怎样?”汪尚宁嘴里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憋着满腔火气。本来他准备这时候将飞派白粮乃是南京户部小伎俩这条消息抛出来,没想到岁考突然来临,他只能暂时打消节外生枝的念头,免得家里有待考生员的各家反应激烈,可谁曾想一场岁考竟也惹出这么多事情来!
汪道昆就算临走的时候让汪孚林作为松明山汪氏的代理人,可他就不相信,汪孚林就真的敢和竦川汪氏鱼死网破!
然而,竦川汪氏这两位老一辈重量级人物坐轿来到县后街汪宅时,敲开门后,那门房得知来人是谁,竟是为难地表示,主人家不在。这时候,汪尚宣终于忍不住了,他用脚蹬了蹬轿板,示意轿夫把自己抬到了门前,随即冷冷地说道:“那敢问汪小官人如今人在何处?”
那门房乃是谢管事千挑万选出来的,此时明知道对面是竦川汪氏的大佬,却还是不卑不亢地说:“回老太爷的话,我家小官人陪着养子宝哥,去徽州府学告状了!”
告状……告什么状?而且还是去府学!等等,汪孚林带着金宝去府学告状,难不成是那妇人……
轿子中,汪尚宣一下子惊恐万状!
ps:制度归制度,但很多官员相当之骄横独断,上官用板子打死下官,提学用板子打死生员,都有史可查。继续求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