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是为了让诸位大人心里有个准备,知道这么一回事而已。”齐推官笑了笑,随即厉喝道,“来人,把封二带上来!”
封二是谁?
这一次,堂上众官就是脸色茫然的居多了。可是,当一个捆成粽子一般的人被推上来之后,齐推官张口喝问了一句话后,大多数人便恍然大悟。
“封二,你还不给本官从实招来,你和你姐夫蔡长德都干了些什么!”
看到这理刑厅上坐着一溜身穿乌纱帽团领衫的官员,封二顿时瑟瑟发抖,如同筛糠似的。要是可以,他当然会抵赖不认,奈何他落到别人手上的人证物证根本不止这一桩案子,还有很多私货番舶这种一旦翻出来就绝对要掉脑袋的大案!人家对他的承诺是,只要他把这一桩案子说清楚,那些旧账就可以略去不翻,他在天人交战之后,那还有别的选择吗?
那当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一股脑儿全都推到姐夫蔡长德身上,再说本来就是蔡长德的主意!
想通了这一点,他立刻砰砰磕了两个头,一五一十地说道:“都是我姐夫蔡长德的主意,他恨汪巡按坏了他的事,而吴家母子又四处请托门路,找到了他的头上,他便想到了新安那渔村的海盗杀人案,又早就知道那边有几个杀人越货的渔民,让我出面找人指点吴家母子在那儿买凶杀人……”
“胡说!那海盗杀人案虽说重大,但汪巡按却未必会去!”出言打断封二的,却是左布政使张廷芳,“你若再敢胡乱攀诬,重责不饶!”
封二本打算把话说得含糊一点,没想到张廷芳如此精明,他在缩了缩脖子之后,终究把心一横,张嘴嚷嚷道:“这事情是不容易,所以我姐夫想了个主意,通过周提学家中的门路,说动了同样和汪巡按不对付的周提学,然后想办法让汪爷到那边去查案子……”
“够了!”这一次喝止封二的却是凃渊。见张廷芳和陈有杰那张脸已经是如同锅底一般黑了,他便冷冷说道,“一个蔡长德就已经够了,还是说,两位藩台想要这封二攀咬出更多的人来,这才甘心?”
张廷芳正想说话,冷不丁觉得袖子被陈有杰一把拽住,在一瞬间的恼怒之后,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难不成……这封二如同疯狗一样把姐夫蔡长德和提学副使周康给供出来之后,还可能会攀咬出陈有杰来?哪怕他和陈有杰再有这样那样的矛盾龃龉,可他们在倒汪上头却是一致的,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倒在这么一桩莫名其妙的案子上!
于是,趁着凃渊这明显给台阶下的话,他不动声色地挣脱了陈有杰的手,这才站起身道:“简直荒谬!蔡长德之前纵容副手,就已经罪莫大焉,现如今竟然还勾结罪人家属,构陷……不,谋害朝廷命官,简直无法无天,本司回去就参他!”
撂下这话后,他才斜睨了一眼陈有杰道:“陈藩台可愿意联署?”
刚刚张廷芳挣脱自己的手时,陈有杰险些以为这位既是盟友又是对手的同僚打算袖手旁观,等听到这样的表态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想都不想地起身道:“自然愿附骥尾!”
“既如此,案子审到这地步,也不必再多听下去了,走吧。”
眼见两位气势汹汹而来的布政使色厉内荏地丢下几句话,逃也似的飞快离开,凃渊方才对庞宪祖道:“庞知府,这案子牵涉到新安县、香山县、南海县,之前交给广州府衙来办,果然是对的。今天我们这些外人过来,也让你和齐推官为难了,还有赵县令帮着看押了那几个要紧犯人,这担待亦是难得。若是日后布政司有什么为难之处,只管和我来说。虽是布按两司不相统属,但说一句公道话,我却还能做到!”
在理刑厅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汪孚林顿时有一种扶额的感觉。当初凃渊是杭州知府时,就敢硬顶布政使和按察使,他佩服对方的风骨和担当是一茬,但也不免暗自嘀咕这位不会做官,可现如今人都已经做官做到按察使了,怎么还是这样硬梆梆的一块石头?别看他一到广东就四面折腾,可他至少是团结一批打倒一批,而且巡按御史这种角色那本来就是搅屎棍,可以四面插手的,凃渊这个按察使打算染指布政司的事那又是怎么回事?
可他还偏偏不好说。而且庞宪祖也好,赵海涛也好,齐推官也好,三人全都很吃凃渊这一套,当然表面上,他们还是要帮那两位布政使说几句好话的。然而,等到这乱哄哄的一幕暂时告一段落,犯人下监收押的时候,维克多却突然出声叫道:“我是佛郎机人,我当过布拉干萨公爵的书记官,我要见主教!你们不能随意处置我,否则将会带来战争!”
汪孚林还隐约听到里头有几个葡萄牙语单词——不过他只听得懂英语,葡萄牙语那就无能为力了。可听到战争两个字,他就忍不住嘴角一挑笑了笑。
他在濠镜闹出的那一套新体制,佛郎机人就已经正在跳脚了,哪里还顾得上维克多这么个叛乱分子?
ps:今天又要去参加某调研,哎……明天两更,23-26某培训期间单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