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用你讲?”章玉阶咬着牙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
等韦嘉斐离开,刘福就带着两个便衣走了进来,笑眯眯的坐到章玉阶对面:“章先生,李探长去了洗手间,我亲自帮你做笔录,这样,算不得不尊重你吧?”
章玉阶抬眼看了下对面的刘福,就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刘福在询问记录本上开始用笔记录,很快,就开始问出第一个问题:“章先生,是你指使蔡建雄安排人手纵火焚烧海关仓库的吗?”
章玉阶没有回应。
“章先生,欧洲海岸公司私自贩运军资药品,您知道吗?”
“章先生,欧洲海岸公司”
刘福林林总总问了十几个问题,章玉阶都闭目不语,刘福问完最后一个之后,对章玉阶笑笑:“多谢合作,我问完了。”
刘福起身拿着询问本离开,章玉阶慢慢睁开眼睛,脑中开始盘算,韦嘉斐那个废材说自己至少要被羁押两个星期,不得保释,这段时间,家里的生意只能交给老二章玉麒打理,章玉麒头脑灵活,但是心软,难成大器,希望他这半个月能支撑好局面,等自己出去,至于老四章玉良,章玉阶毫不掩饰心中杀意,蔡建雄现在被收押,只能让丁家锋安排人去解决章玉良,让他在出庭之前彻底闭嘴,没有他这个章家内部的重要指证人,局面会很明朗,自己再雇佣些知名大律师,把所有事都推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老四身上,很可能会无罪释放,最多章家替死掉的章玉良缴纳一些罚金。
唯一担心的,就是章家那些各大制药公司的代理权会不会受影响,那是章家如今的根本。
而且等自己出去之后,一定要先收拾褚孝信,把贩卖药品的利康公司在这个行业赶绝,放火烧仓库,勾结潮州和东莞药商这两件,肯定不是老四章玉良搞出来的,只可能是褚孝信的利康趁章家内乱搞事。
而且利康还是大摇大摆运走了药品之后才纵火。
真以为找几个潮州东莞的药商在外面乱讲话,就能私下吞掉上千万港币的药品?其他药业协会的药商,自己随便指使一下,就能把他们逼到这个行业的绝路。
如今做暴利生意不如当年了。章玉阶靠在椅子上想着纷杂的局势,突然脑中冒出这样一句类似感慨的话。
当初做生意,心黑手狠都是直接表现出来的,稍有苗头或者时机就痛下杀手,绝不给对手反扑或者挣扎的机会,一击致命,也正是这样的霸道狠辣手段,才让他章玉阶做到如今位置,可是现在再看,章玉阶不禁感觉自己有些老了,对手没有正面翻脸,登报纸,烧海关仓库,拍照片这些手段,没有一次正面冲突,全部都是阴狠的在背后出刀,让人防不胜防。
利康的褚孝信,自家的章玉良,全都是这种手段,让章玉阶想要提刀杀人,却不知道该砍向谁,就像他不知不觉,就被警察带到了警察局,可是却连两个对手的面都没见到。
时代变了,等战争结束,自己迁到澳洲定居,做个合法商人养老。
章玉阶愈发觉得澳洲是个好地方。
“良少让我来问候您,章先生!”就在章玉阶还在脑中思考以后的路时,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从外面闪了进来,手腕处藏着一把锋利匕首,对着章玉阶的背影开口说道。
第一七二章 乱
章玉阶虽然这两年养尊处优,但是放在五年前还是眼都不眨就能在船上暴起杀人,把尸体丢下海的狠厉角色,门一响时他就转头去看,等对方开口第一个字时,章玉阶就已经注意到对方手里的匕首,他探手抓起桌上的茶杯朝对方砸去,趁对方躲闪的同时,抄起身下座椅,抡向对方,率先发难!
同时嘴里爆吼:“蒲你阿姆!敢在差馆杀人!好狗胆!”
他抡动座椅,逼的对方无法近身,不过十几秒,外面好几名警察就已经冲进来,把手持匕首的人与章玉阶隔开,章玉阶被警察护住,此时一双眼几乎喷出火来:“好!老四做的好!”
刘福也从外面冲了进来,看到房间内的两人,他马上就意识到对方是想要出手杀章玉阶,痴肥的脸上汗水都吓的渗出来一层,真要是让这个混蛋得手,这里可是香港警察总部,警务处一哥白天都在这里办公,如果发生命案,自己这个总华探长无疑要首当其冲承受鬼佬们的巨大怒火,提前退休也就是鬼佬一句话的事。
“扑街!”刘福狠狠朝着凶手扇了一记耳光,然后采着对方的头发把脸拉的扬起来:“边个让你来的!”
“我家人吃了章玉阶的假药死掉,我为家人复仇。”凶手是个三十岁左右其貌不扬的男人,此时被两个军装铐住双手,双臂后压,恨恨的盯着章玉阶说道。
章玉阶嗬的一声吐了口口水,对刘福骂道:“你们这些废材,差馆里都能被人闯进来杀人,我蒲你阿姆,英国人养几条狗,都比你们警惕,还用问咩?那混蛋进房间就开口说章玉良问候我,当然是章玉良雇凶杀人!”
“先把他押进审讯室,找几个兄弟服侍他,查查他是怎么进的警察总部,再问清楚整件事。”刘福对身边的便衣说道。
便衣带着几个人把凶手带出了房间,刘福看着章玉阶,抹抹汗水:“章先生,你也见到,不是我为难你,我这种总华探长的名头,吓吓那些穷鬼和江湖人可能还可以,对你们这些大老板,简直就是纸糊的老虎,是英国人开口要动你,都已经登了伦敦的报纸,怪不得我,上面让做事。”
“阿雄呢?”章玉阶没有理会刘福的自辩,喘匀了气息之后,对刘福问蔡建雄的下落。
刘福会意的说道:“章先生,在上庭之前,我把蔡建雄安排与你同一间羁押室,保证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十几分钟之后,刘福的手下便衣回来说道:“福哥,那小子吃了些苦头后就全招了,他是个国民党的溃兵,不过章玉良看走了眼,那家伙没什么胆色和身手,没等摸过枪就和其他逃兵逃来了香港,他招认,章玉良花了五千块让他进来杀人,他身上有一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章先生的照片做参考,冒充帮弟兄们送烟泡的烟馆伙计混进来的。”
“把蔡建雄送来这间房陪着章先生,用那个扑街顺便帮苦力强的命案顶掉,只告他行凶未遂太浪费了,反正章先生也不会放过他,不如多让他顶几件罪名,判个绞刑。”刘福听完之后,皱皱眉开口吩咐道。
等便衣离开,刘福看看章玉阶:“章先生,家宅不宁?做兄弟的以下犯上?”
“不关你的事,少关心些的好。”章玉阶听完凶手的身份之后,坐回到座椅上脸色淡淡的说道。
蔡建雄被两名差人带了进来,卸掉了手铐,章玉阶看到自己这位得力的保镖到场之后问道:“没吃苦头吧?”
“没有,关在羁押室里发呆。”蔡建雄活动着手腕说道。
“老四刚才找人进来要杀我,这段时间你陪我在羁押房,警醒些,我看老四不得手不会罢休。”章玉阶吩咐道。
蔡建雄沉稳的点点头:“有我在,放心,章先生,只要我阿雄未死,就绝不会有人能伤到你。”
又过了一会儿,章玉麒,章玉麟,韦嘉斐,丁家锋,阿茵,爱丽丝四男两女急匆匆的赶到了差馆,章玉阶看到老二章玉麒脚上还穿着便鞋,皱皱眉说道:“记得换皮鞋出门。”
“这么大镬,我哪顾的上,怎么突然就变了天?”章玉麒仍然是潇洒温和的模样,只是开口语气却不由自主带上了些急切。
章玉阶说道:“你哪里都好,就是遇到事容易失了分寸,小事情而已。”
“海关仓库被烧,潮州和五邑的药商咬死章家,英国报纸又登报,海关和英军也都应该被褚家买通。”章玉麒深呼吸几下之后,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对章玉阶说道:“这些事我现在开始,一件件去解决。”
“所有事,其实只是一件事。”章玉阶开口说道:“代理权在,章家不会垮,我要在差馆住两个星期,这段时间,章家的生意你负责照看,主要稳住那些制药公司,代理权不要出问题,老四找人要杀我,我知道他动的什么心思,所以,韦嘉斐,拟一份临时遗嘱,我死不掉,章家生意暂时由章玉麒打理,出狱时自动作废,如果我死掉,章家生意全部由母亲作主决定,在场人全部都能证明。”
“老四不会那样做吧,他怎么敢”听到章玉阶说章玉良找人杀章玉阶,章玉麒不敢置信的开口。
章玉阶突然发作,喝道:“他雇的那个扑街现在还在差馆里,被差佬打到招供!你仍然话他不敢?是不是我们三个全都埋进土里,你才相信他会真的动手?优柔寡断!这种事,有杀错冇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