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雪怀苦笑着摇了摇头,掰开了雪球的小手。回去拿东西,再带一个孩子,太不方便了。
“daddy!daddy!”见杜雪怀抛下自己独自一人离开,雪球急得大叫起来,竟然跌跌撞撞地朝杜雪怀所在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陆秀做梦也没想到,雪球人生中的第一步竟然会是在这样的状况下迈出的。正期待着他迈出第二步,小家伙却忽然脚下一滑,“啪唧”一声栽倒在了狭窄的救生艇里。幸亏陆秀眼疾手快及时扶了他一把,不然,要是磕在船沿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小家伙显然也被这惊险的一幕吓到了,霎时哇哇大哭了起来。
“daddy,呜呜呜……”这小子倒是挺会趁机撒娇,一边哭,还一边朝杜雪怀所在的方向伸出小手。雪球不是毛团,一般很少哭,但一旦哭起来,却比毛团还难哄。
杜雪怀当然知道小家伙的脾气,见他哭得如此凄惨,只能硬着头皮跑回来,一把抱起了他:“好好好!我带你一起去!”
望着父子二人难舍难分的模样,陆秀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算了,还是我去吧!”
“不,你留下照顾毛团。别担心,我跟雪球去去就回。”可惜,杜雪怀没给她这个机会,一眨眼就已经抱着雪球跑得没影了。
陆秀低头望了一眼怀里睡得正香的毛团,跟装了全部家当的行李,无奈放弃了追过去的打算。只是默默下了救生艇,打算等到父子二人回来后,再一起登艇离开。
雪球的哭泣声很快便止住了,也不知道是被杜雪怀哄住了,还是两人已经跑得太远。
之前现场实在太混乱了,四个保镖直到杜雪怀抱着孩子走远,才终于分开人群,来到陆秀的面前。
这艘名为东方公主号的客轮排水量不大,从头等舱到下层甲板跑一个来回,撑死了也不过十分钟的时间,然而,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三十分钟过去了……杜雪怀跟雪球却一直没有回来。
时间已经过去了正常速度三倍,陆秀渐渐开始有些不安,于是,对四个保镖道:“我跟毛团没关系,你们去看看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四个保镖面面相觑,最终分出了两人,向着上层甲板跑去。
可惜,那两人并没有带回父子二人,不仅如此,连他们自己竟也一去不回。
陆秀望眼欲穿,只能对剩下的两人道:“有些不对劲,你们两个再去看看。他们可能需要你们的帮助。”
两个保镖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没有动。
就在陆秀不知该怎样说服他们的时候,朱横跟他那帮伪装成受伤的小伙伴也终于一瘸一拐地来到了甲板上。送走了小伙伴们,朱横很有义气地选择了留在原地陪陆秀。
“如果你们是在担心我跟毛团遇到什么危险的话,现在没问题了,有朱横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此时乘客已经撤离得差不多了,甲板上已经没剩下多少人,剩下的也都是步履蹒跚的老弱病残,的确不可能对她们母女造成任何威胁。
两个保镖纠结了片刻后,点点头,如蒙大赦般用最快的速度向着上层甲板飞奔而去,他们显然也在担心杜雪怀他们的安危。
杜雪怀的四个保镖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高手中的高手,只要不是遇到特别棘手的麻烦,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目送着二人离去,陆秀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她此时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因为长时间抱着毛团,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
朱横看出了她的不适,伸手接过了毛团。比起不给面子的雪球,毛团显然并不讨厌他,不仅乖乖趴到了他的肩膀上,还好奇地摸着他的脸,不停哼哼唧唧。
时间依然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不仅父子二人没有回来,竟连四个保镖也有去无回。陆秀等了又等,终于没办法再等下去了。果断对朱横道:“你照顾好毛团,我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完,转身就跑。
朱横抱着毛团想追,追了几步,低头看看毛团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挣扎了片刻后,终于还是默默退回到了救生艇旁边。
陆秀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了房间。房间里空无一人,桌上没有稿件,枕头底下也没有《圣经》,想来父子二人早已拿到了要拿的东西。如果只是父子二人失踪也就罢了,竟然连那四名训练有素的保镖也不见踪影,意识到几人肯定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大麻烦,陆秀心中咯噔了一下,顿时寒毛直竖。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稍稍缓解心中的恐惧,开始大声叫喊二人的名字。
可惜的是,根本没人回应。
她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舱室之间寻找着父子二人的踪迹,寻找无果后,猛然意识到他们很有可能已经回到了救生艇旁,又急忙回到了甲板上。可惜,迎接她的只有朱横跟因为见不到爸爸妈妈正急得大哭的毛团。
她还想回去继续寻找,可惜却被朱横跟几个船员死死拽住,根本无法挣脱。
此时,距离父子二人回去取稿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小时。随着时间的推移,船体的倾斜正越来越大,沉没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了。
经过刚才紧张有序的撤离,船上的乘客早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陆秀跟朱横他们已经是最后一波。船员们不止一次催促他们登艇。几次催促无果之后,终于失去了耐心。
眼看着救生艇就要离开,朱横展现出了一个未来科学家的冷静跟果决,一把拽起陆秀,二话不说就将她拖上了船。
再不撤离的确已经不行了,救生艇下降的过程中,船体竟猛地一阵倾斜,如果不是船员们及时用浆缓解了撞击的力道,这艘小小的救生艇说不定会撞在船身上粉身碎骨。
毛团受了惊吓,吓得哇哇大哭了起来。可惜此时,陆秀根本就没有心情去安慰她。她只是愣愣地盯着眼前正缓缓下沉的轮船出神。
她到现在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明明一件如此简单的事情,最后竟会出现如此可怕的纰漏?为什么短短十分钟的距离,杜雪怀却用了一个多小时?为什么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他们两个的踪影?他们两个不见踪影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四个保镖都会一去不回?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们这么多人竟然连派个人回来报信都做不到?
可惜,这一切没有人能够回答。
救生艇逐渐驶离大船,回天乏术的东方公主号又坚持了足足一个小时,才终于彻底沉入大海。此时夜幕已经降临,血色的晚霞将东方公主号最后的影像映得一片鲜红,天上海里,到处都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像燃烧的火焰,又像横流的鲜血……
随着太阳的最后一线光芒消失在海天相接之处,大海一口吞掉了东方公主号,就像老饕一口吞掉觊觎已久的美食。来自东方的公主终于还是没有机会靠上美利坚的港湾。
望着已经空无一物的海面,陆秀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捏了一把。她紧紧抱住了毛团,就像抱住一根最后的救命稻草。大概是用力过度,小家伙竟被她搂得哇哇大哭了起来,然而她却浑然未觉。
最后,还是朱横强行将孩子从她的怀里救了出来。
随着东方公主号的沉没,一些杂物开始陆陆续续浮上来。救生圈,汽水瓶,木制的桌椅,藤编的行李箱,各种塑料制品……大概因为舱门没关,各种能浮起来的东西都浮了起来,迅速在海面上展开,形成了一片漂浮物的海洋。
陆秀只是随意地一瞥,视线很快便被趴在一张椅子上的玩具熊吸引了。
那是一只缺了耳朵的玩具熊!
太阳已经落山,光线变得有些昏暗,但她依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只玩具熊,那是雪球的玩具熊,耳朵的位置甚至还打着她留下的补丁。看到这只玩具熊,原本脑海中一片空茫的陆秀终于回过了神来,不顾一切地跳下海,向着玩具熊所在的方向游去。
这片区域刚好有加利福尼亚寒流经过,海水冰冷刺骨,跳进水中没多久,她便已经冷得浑身颤栗。如果没有救生艇,泡在这样寒冷的海水里,用不了多久就会因为体温过低失去意识,生还的几率十分渺茫。
她一把抓住了椅子上的玩具熊,认出正是雪球的那只后,压抑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雪球!雪球你到底在哪里啊?”刚刚的这段距离已经耗尽了她浑身的力气,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游回救生艇的位置了,只能死死抱着那张椅子,拼命不让自己沉下去。正因为如此,她从来没有比现在更明白要在这样的状况下生还是一种怎样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