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邵歌一口吹灭了蜡烛,偌大的房间重新回归于黑暗。
酒吧里,笑成放下电话。
他一坐回来,李元彬倾身就问他,“怎么样?”
笑成像是在想什么,目光有些不定,闻言抬头,“宁坤?回老家开了个小超市。刚给大学舍友打电话问了下,才知道宁坤最后毕业证书都没拿到……”
“这八成是卫少弄的。”李元彬心里一跳,却故意掩饰道,“怎么,觉得可惜了?”
笑成顿了顿,等他说完继续说道,“精神状态也不好,腿上落了点毛病,不能干重活,走路也有些问题,最后还是班里同学给捐了点钱。倒没有什么可惜的……人各有路,我和他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你说和卫邵歌有关是什么意思?”
“落”了点毛病?李元彬心道果然了。
却仍旧随意道,“刚我不是说了么,宁坤沦落到这一步,多半是卫少有意为难。”
“你想说的,我想听的,都不是这个。”笑成往沙发上一靠,右腿压在左腿上,“新城区改造的那块地,有四分之一在我朋友这儿,另外四分之三想必是在李先生朋友那里?听说想建滨水别墅群?这倒是个赚钱的生意。”
李元彬脸色微微变了。
这才是昨天董事会上提出的初步方案,他笑成怎么今天就知道了?
新城那块地背山面水,位置极佳,他们初步拟定了一个高尔夫球场加滨水别墅群的规划,评估下来盈利非常可观,距离定案也只差临门一脚,而这一脚就在那另外四分之一的地块上。
那剩下的四分之一的地内宽外窄,像是楔子一样插进整个开发用地的中央。他们无论做什么规划都绕不开这四分之一。就像是他们目前定位是高端客户群,走私人订制的路线,一旦那边建起了旅游项目,或者大型游乐场,那他们的别墅恐怕就一个都卖不出去了。
李元彬刚好从别人那得知,笑成也是那个地块的投资人之一,想必知道那四分之一的开发定位,他今天有意约对方出来,就是为了探探口风。
政府为了圈钱,把好好一整块地分批次外包,他们当时资金链出了点问题,错失了那么一块,导致现在这个尴尬的境地。当然他们也知道,这块地的价值很高,对方肯定不可能吐出来,但如果能联合开发……
“联合开发确实是个法子。”笑成翘着腿,带那么点笑看他,“winwin。”
他话点到为止。
李元彬叹了口气,顿时听出了里面的意思。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他给自己灌了口酒,倒不是他不愿意让笑成知道,而是卫少当时就堵过他的嘴,但这会儿他也是没办法了,笑成这个样子,明显是铁了心要知道。
“你知道他腿是怎么弄的吗?”他问笑成,“这人当初是卫少送的医院,还给人贴了医药费,当时医生急救之后也说了没问题……现在却‘又’有了毛病。你觉得呢?”
李元彬明明白白的暗示让笑成有些不悦,语气也淡了,“你想说什么?”
李元彬顿时“呵”了一声,“怎么的,你还觉得卫少心地良善,不会做这种害人的勾当?”他说着自己都笑了,“这还不是人卫少最无法无天的时候。读了大学他也收敛了不少,准备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但是惹到他的他向来不会心慈手软。”
笑成转着酒杯没接话。
“真说起来,卫家也只是小有背景罢了,但圈子里一群人都围着卫邵歌转,你觉得是什么?真是什么人格魅力不成?邵歌他有自己的手段和路子。”
笑成抬头,“那你说宁坤?”
李元彬“哼”了声,“可不是被放心里了,当时情况都乱成那样,宁坤住院之后,按道理也该揭过去了。卫少也不是不依不饶的性子,却偏偏还要腾出手来。我是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记得,好像是宁坤给邵歌放了什么话,把他吓到了。”
看见笑成的表情,他又道,“我可没开玩笑,我当时看他那个表情就不对了……然后邵歌就跟我说他要去国外治……避一避。”
见笑成蹙眉沉思,似乎并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的意思。
李元彬连忙道,“我知道的就这么些了,你再问我也说不出来。既然你们既然都分开了,何必还去打听这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对卫少旧情难忘。”他虽这么说,但是人都听得出来,他自己就是那个“不知道的人”。
笑成没接,只起了个“那块地……”的头,轻而易举转移了话题。
李元彬说的是。
那天撞上卫邵歌之后,他就有些浮了。
这不是什么放不下放得下的问题,也更不是什么“旧情难忘”,笑成心里清楚得很,卫邵歌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这一点始终变不了。
只是这些事经历下来,他越发清楚,人一生求不得圆满。求仁能得仁,求智能得智,就已经万般幸运。
至于求而不得,也只能求而不得。
他坐进驾驶位,发动车子。
李元彬倒是点醒了他。
凡事,适可而止。
他这样想,也这样做。
车子冲进了夜色里。
在此之前,蒋郭泽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约他晚上一定要到。虽说其中不是没有顺手给他二姐牵线搭桥的意思,但也确实因为今晚这个宴会级别很高,不乏政要高官。笑成既然想要在中华区扩展业务,早晚要打通这些关节。
蒋郭泽叮嘱再三,要他无论如何露一个面。
cc的外交事宜基本是蒋郭泽一手操办,他也得心应手。也是因为这样,笑成才能在圈子里保持低调神秘。
这事儿笑成本来是答应了的,刚巧碰上李元彬约他,他就先去见了李元彬,出来看了眼时间,倒是来得及。
这次地点设在s市市郊的一个会所别墅,不记得是哪家开发的,刚好地界宽,又够偏,不容易引人注意,就拿来借用了。
笑成一打方向盘,一路拐上高速。
看了眼最高限速,看来得开快点,能不迟到最好不要迟到。
他可不喜欢被四面八方瞩目。
刚下过雨,地面上还泛着湿气,左右无车,一路风驰电掣,狂风扑面,竟有了几分公路飙车的感觉。刚好转过一个大弯,车子绕过两山之间的山坳,冲上了跨江大桥。
风里的湿气顿时更重了。夜色浓重,黑云如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