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说,都督,您真的别生气,这件事还在调查当中,现在的情况,未必就是真相。”苏明哲听了,吓得连连摆手,然后硬起头皮,继续低声补充道:“那天,那天负责街道两边巡查的,是江宁城管局和第三军团三零二旅一团。”
“这,。”朱重九微微一愣,脸上快速泛起一层阴云,“百密终有一疏,我不相信,徐达是咱们徐州起义时的老兄弟,我不相信他会对我下如此狠手。”
“老臣,老臣也不敢相信,但老臣无法说服其他人,事发后,当值的团长郭秀自杀了,徐达,徐达自己也主动拒绝了在您养伤期间,主持全局。”苏明哲又往后躲了躲,结结巴巴地补充。
“这。”朱重九又是一愣,旋即心中涌起一股凄凉。
徐达是大总管府嫡系将领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外开府建衙的,无论江宁城管局,还是第三军团的三零二旅,都是他的直接下属,所以让刺客找见机会混到车队附近,徐达无论如何都难辞其咎。
此外,按照大伙当年的约定,徐达还是大总管位置的第一继承人选,如果朱某人遇刺身亡,他将是此案的最大受益者。
所以,刺杀案发生后,徐达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无怪乎他自己要选择避嫌,而苏明哲等人也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朱重九昏迷之前的“乱命”。
然而,朱重九同样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徐达是刺杀案的主谋,他不相信,自己手把手带出來的嫡系,掌握了一定的权力之后,就会变成一头白眼狼,更不相信,另一个时空名满天下的徐达,会笨到如此地步,选择在他自己的地盘上动手,而不懂得嫁祸给别人。
“老臣也沒敢拿徐将军怎么样,。”偷偷看了看朱重九的脸色,苏明哲继续小心翼翼地补充,“只是按照徐达将军自己的请求,让他将兵权交给了王弼,然后就带着他一道回了扬州,然后又依照三院公议,派了一个连近卫,在他府外就近,就近提供。”
‘“混蛋,你们都是一群混蛋,鼠目寸光。”沒等苏明哲把话说完,朱重九已经气得拍了打着床沿坐了起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个接一个往下滚,古铜色的面孔,也瞬间变得一片死灰。
苏明哲和徐洪三两个被吓得魂飞天外,赶紧扑上前,伸手扶住他的后背,“主公,主公切莫动怒,老臣,老臣真的知错了,主公,老臣愿领任何责罚。”
“主公息怒,末将愿领任何责罚。”
“责罚个屁,万一有事,把你们两个千刀万剐都难以挽回。”朱重九扭过头,恶狠狠地瞪着二人,眼前一阵阵发黑,“你们以为你们这是对老子忠心么,狗屁,万一老子醒不过來,老子的家人,还有沒出世的孩子,早晚就得死在你们这群鼠目寸光的混蛋手里。”
“主公,,!”苏明哲松开手,“噗通”一声跪在了床边,老泪顿时流了满脸,“老臣对天发誓,从沒对您起过二心,老臣,老臣真的是为了都督着想啊,老臣,老臣已经竭尽全力了。”
“竭尽全力去帮倒忙么,你个老混蛋,赶紧给我站起來。”朱重九又是心痛,又是恼怒,抬起左手,哆哆嗦嗦地指着苏明哲,“立刻站起來,不准再嚎丧,否则,老子就跟你割袍断义。”
“主公”苏明哲的哭声,瞬间吓得憋回了肚子里,泪眼婆娑地往起站,两腿却哆嗦着使不上力气,“噗通”一声,再度跌翻在地。
“你——!”如果还能挥得动拳头,朱重九恨不得跳下床去,亲手将苏明哲打成残废,回过头,狠狠瞪了徐洪三一眼,大声呵斥,“还不快去扶起他來,等着他跪死在老子面前么,,快去,老子不需要你來扶,老子自己撑得住。”
说罢,挥动左胳膊,便将徐洪三奋力往外推。
徐洪三怕他抻动了伤骨,只好讪讪地收回手,弯腰去扶苏先生,“主公息怒,主公息怒,您旧伤未愈。”
“你们这些沒脑子的家伙。”强忍住头部的眩晕,朱重九继续低声咆哮,“上了别人的当,还自以为得计,老子,老子真该早就把你们全部赶回老家去抱孙子。”
他很感激苏明哲和大总管府内所有文武对自己的忠诚,却无法不为此怒火上撞,因为按照眼下苏明哲的安排,万一自己真的醒不过來,后果将不堪设想。
“老子早就说过,不在乎天下姓不姓朱,而是在乎能不能把鞑子赶回漠北,你以为等老子那么早安排下大总管之位的继承顺序,是为了收买人心么,老子用得着收买你们么,老子是不愿意看到,万一老子哪天死了,你们这些人自相残杀,别跟老子说你们会拥立老子的后人,你们怎么可能保证,大伙都心甘情愿听一个小毛孩子的指挥,那样,到最后,肯定又是一场陈桥兵变,老子的家人和孩子,还有你们这群蠢货,谁都得不到善终。”
这才是刺杀案幕后主使者的高明之处,如果朱重九不是在江南遇刺,徐达返回扬州接管大总管府就名正言顺,淮扬大总管府就会平稳地完成一次权力交接,很难产生任何内部纷争。
而刺杀案发生在徐达的地盘,事情就立刻麻烦了十倍,如果朱重九倒霉死掉,他当年的遗嘱就无法得到有效执行,失去了主心骨的淮扬大总管府,很快就会陷入内乱当中,刺客的幕后主使者,则刚好能坐收渔翁之利。
苏明哲能力差归差,理解力却不算太弱,开始还觉得自己一肚子委屈,听着听着,面孔就变成了青灰色,额头上,也有大颗大颗地汗珠成串地往下滚落。
倒是徐洪三,虽然后背上冷气嗖嗖乱冒,却保持着几分镇定,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解释道:“都督,都督息怒,请听,请听末将一言,苏,苏长史他们的确是沒办法,刺客,被当场射杀的十一名刺客里头,至少六人來自第三军团,剩下的五个里头,三个还沒查清來路,但另外两个,也在第三军团的辅兵旅里受过训练,随时都可以补充入战兵当中。”
“废话,要是沒受过正规训练,怎么可能打出三段击來,。”朱重九瞪了他一眼,怒气冲冲地打断,但是骂人的语气,却明显变得柔和了许多。
苏明哲能力有限,所以情急之下,举措失当就在所难免,逯鲁曾则属于旁观时明白,临阵肯定怯场的典型,也甭指望他在听闻自己遇刺的时候还能保持头脑冷静,唯一有可能猜出刺杀行动幕后主使者心思的,恐怕只剩下了刘伯温,但刘伯温呢,他去了哪。
“伯温呢,你们把他给怎么样了,。”猛然想到自己倚重的智囊,朱重九头皮一紧,迅速询问。
“当天还有另外一伙刺客,事败后全部落网,其中一个,与刘伯温有过多次书信往來。”苏先生不敢隐瞒,低着头小声解释。
“我问你把他怎么样了。”朱重九急得又狠狠拍了一下床沿,大声追问。
昏迷前,他记得自己曾经吩咐了两件事,第一,徐达主持全局,第二,不准胡乱杀人,第一件事被苏明哲等人果断拒绝,第二件,又是一阵疼痛袭來,他眼前金星乱冒。
“刘知事被软禁在了他自己的府邸,我等遵照主公的命令,沒敢杀任何人。”唯恐朱重九被活活气死,徐洪三第一时间做出回应,“还有冯国用大人,叶德新大人,也被查出与另外一伙刺客有來往,苏长史依照主公吩咐,沒动他们,只是勒令他们留在各自的府内,等待查核。”
“还算你们干了一件人事儿。”朱重九顿时松了一口气,身体晃了晃,再也沒力气支撑下去
c462
)'gt;软软地躺倒。
只要还沒大开杀戒,事情就有挽回的可能,以刘伯温、冯国用等人的见识,只要自己补救得当,过后未必不会对此耿耿于怀。
“主公,主公”苏明哲和徐洪三两人又被吓了一大跳,扑到床前,大声叫喊。
“别瞎嚷嚷,老子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朱重九瞪二人一眼,有气无力地呵斥,“老子要死,也一定死在你们这些家伙后头,省得到了下面,还得沒完沒了地替你们这帮家伙操心。”
苏明哲和徐洪三两个不敢还嘴,唯有连连拱手谢罪,朱重九看到此景,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随即缓缓闭上眼睛,尽力让自己平心静气地休息。
胸口处的伤很疼,更疼的,则是他的心脏,活着的时候,自己可以随心所欲,甚至一言九鼎,按照心目中的理想打造整个淮安,乃至华夏,而万一自己死后,按照目前这种态势,恐怕所有一切,都会重新回归历史的原貌。
朱元璋曾经下令将贪官剥皮实草。
朱元璋曾经鼓励百姓越级上访,不准沿途官吏阻拦。
朱元璋曾经辣手惩处衙门的编外人员,光是在苏浙一带,就将帮助官府勒索百姓的小牢子,抓了一千五百多人。
朱元璋曾经
结果朱元璋一死,建文帝立刻重用黄子澄等人,将朱元璋加在官吏身上的紧箍咒尽数废除。
结果朱棣再來一次“靖难”,大明朝就已经彻底不是朱元璋建立的那个大明,谁再敢“诬告”官员,先打个半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