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十三年八月二十五,五更时分,河北道钜鹿郡和清河郡前线,九万多幽州大军几乎同时开饭,准备在天亮后不久,朝阳出来的时候,对天策军阵地发动猛攻,一举突破天策军阵地。
所谓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安禄山虽然在军事方面是个战五渣,但他麾下却是有一批会打仗的大将的。
辰时三刻,双方都用完早餐,各项准备完毕,同时开始做着战场动员。安禄山乘坐着一辆铁舆,由四匹战马拉载着巡视战场,所过之处无不欢声雷动,所有人高声大呼:“大光明神,大光明神!”
这群人眼睛也是瞎,安禄山外貌丑陋猥琐,三百多斤(合现在四百斤),大腹垂膝,一堆肉山也似,大光明神就这德行?
天策军阵地,李倓骑着一匹高大神骏的阿拉伯白马,后面跟着萧去病和一名建宁铁卫,一人扛天策军旗,一人扛李倓的帅旗,三匹白马在阵前飞速穿行,每到一处,所有的天策士兵都欢呼呐喊:“建宁王!建宁王!”
天策府一直都是双头制,萧去病和李倓又好得像是一个人,现在萧去病“被害”,作为萧去病的唯一亲传弟子,李倓自然获得了所有天策将士的拥戴,更别说,李倓各方面条件还真是优秀得无话说。
人长得英武逼人不说,更加比萧去病还具有领袖气质,既有亲和力,又有威信力,天生的大将,自带统帅加十、士气加十光环。此刻他一脸的意气昂扬,就连在他身后的萧去病也忍不住心生嫉妒,就更别说四万普通天策将士了。
那些从北地逃难而来,被选作辅兵的难民,也全都目眩神迷地看着他,情不自禁地跟着大喊:“建宁王,建宁王!”
李倓迎着四万多人热切的目光,山呼海啸的欢呼,心情也是激动得无以复加,大丈夫当如是也!
但更让他激动的还是,师父就在他的后面,一想到等下就能跟着师父并肩杀敌,他就激动的热血沸腾啊!
辰时四刻,双方动员完毕,幽州军开始次第进入战场,天策军也分别进入各自的阵地,战斗即将打响,双方都对自己必将获得胜利,充满了信心。
安禄山在两名家僮和心腹宦官李猪儿的搀扶下,慢步爬上一座土台,掏出那具单筒望远镜仔细观察阵地。
自己这边,几十架投石机被推了出来,它们的作用是尽量摧毁天策军设置在路上层层叠叠的鹿砦;投石机的旁边,是几百辆盾车,天策军的强弩实在太强了,这些盾车的作用便是顶着强弩推进,将路上的两道壕沟填平,鹿砦清除,后面的骑兵便可如潮水般冲杀过去,一举突破天策军阵地,虎入羊群,肆意砍杀。
天策军的阵地上,四万天策老兵,战兵,农兵已经各就各位,虽然安禄山对萧去病恨得咬牙切齿,但对萧去病的练兵的能力,却也不得不在心里写一个大大的“服”字。
若不是有确切情报,乍一看谁敢相信对面那些在阵地后面站得整整齐齐,肃穆沉默的“战士”,竟然是仅仅才训练了三个多月的新兵?
也不知道萧去病和天策府怎么就有这么强的本事,论起纪律性,整齐划一,令行禁止来,这支才训练三个月队伍简直完胜他见过的其他任何军队。
说起来也是气人,当初张献诚去参观飞龙禁军的训练,回来以后就大发感慨,后来自己回到幽州军也曾经用偷师来的办法,想训练出一支差不多的队伍,结果就是费心费力却毫无进展。
压制得越严,反抗得越厉害,怨声四起,最后只得作罢;也曾经让一支契丹骑兵和曳落河练习排队冲锋,但光是排队慢跑就练了半年多,一加速冲锋就又乱了。
安禄山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天策府可以,自己这边就不可以呢?他感慨一番,随后又得意起来,心想萧去病是练兵天才又怎样?还不是被自己害死了;
这支新训之兵队列整齐,纪律严明又怎样?虽然假以时日,经过一些小战的慢慢磨砺,他们一定可以成为一支精锐强兵,可是自己却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了,今天自己就要以雷霆万钧之势,在这支军队成长之前,将其一举毁灭!
相隔三四里远,安禄山手中的望远镜只能大概看到天策军列队而站的大致队形,若是他有本事能看清楚那些天策新兵脸上的表情,就一定不会产生刚才这样的自信。
可惜他没有这个本事,安禄山看了一会,随后他放下望远镜,转头对身边的旗手和号手道:“传令下去,进攻开始!”
……
天策军阵地上,名叫戴四清的战兵队长正在按照天策军的作战条例,挨个检查他那一队士兵的装备和干粮,盔甲是不是穿得齐整,强弩有是不是保养得当,已经上好弦,备用弓弦有没有忘记,然后再检查两个胡禄里的弩箭有没问题,天策军改良了胡禄,一个胡禄装三十支箭改为二十支,更加轻便而且不容易晃动。
检查完一名士兵,戴四清便会在对方的胸口上轻轻击上一拳,对方回礼一句:“万胜!”戴四清微微点头,又去检查下一位。
相比之前在工坊每日带班工作的枯燥和劳累,戴四清觉得自己反而更加喜欢部队上的生活,昂扬且快意!
他是一个淳朴且知道感恩的人,刚进工坊的时候,他因为四海商社改变他家的生活,让全家吃饱饭而心怀感激;再后来,他为了子女能进小学堂读书而努力工作表现;当上生产班长后,他又对四海商社、对天策府、对萧去病和李倓感恩戴德。
在听说萧去病被张献诚害死了,幽州杂种胡马上就要起兵造反,打到都畿道来,他又积极参加训练,用心帮助管理,因此当上了战兵的火长;
到达前线之后,因为之前宣传出现失误,很多战兵和农兵都出现畏敌心理,一打起来仗来就手忙脚乱,慌里慌张,大喊大叫。
可是他这一火十个战兵,却因为他的激励,表现的极为镇定和充满作战欲望,然后他也因为作战勇敢,被提拔为战兵队长,管兵五十人。
他几乎算是一个天生的战士和中低层军官,很多天策老兵也发现了这个苗子,一名老兵校尉还来找过他,问他打完仗想不想留在军队,正式加入天策府。
戴四清想了想,说道:“战时当为国尽忠,站后当回家为爹娘尽孝,等这仗打完,四清还是想回到工坊做工,每日膝前尽孝。”
他这样说道,那校尉虽然有些惋惜,但对这名质朴忠直的汉子却也更加尊敬了,戴四清检查完毕,回到队首,将头盔戴上。
他的头盔与普通士兵不同,顶上有一面红色的三角小旗,从旅帅开始则是在背上背着一杆小旗,中郎将开始则有亲兵帮忙扛着将旗。
在戴四清的侧后方,一位名叫张永忠小兵明显有些紧张,或者说又紧张又亢奋,他忍不住轻声道:“队长,俺手有些抖。”
戴四清看了他一眼,道:“没关系,其实我也怕,其实对面的幽州兵比我们更怕,大家都一样!
你只要记住我们比他们强,我们一定会赢!到时候什么也别管,一切行动听指挥就行!兰陵王英灵保佑,此战我们必胜!”
张永忠胆气比较弱,一直都把戴四清当成主心骨,没想到一向镇定自若的队长心里也是害怕的,而且幽州兵更怕,他的手顿时就不那么抖了,紧张感也有所消失。
便在这时,中军指挥台上,李倓放下了双筒望远镜,向赵小刚点了点头,赵小刚立刻挥动他的训导总官的认旗,下面各级训导官应旗完毕,各级训导官开始组织带头唱起军歌,歌声由小变大,从最初的凌乱变成了四万人的大合唱。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激昂雄壮的军歌响起,集体爆发的力量感染着每一个士兵,名叫张永忠的小兵扯着嗓子跟着和声大声吼着,突然觉得不那么紧张了,取而代之是一种想要杀敌报国的热血激情。
指挥台上,名叫李白的天策府参谋幕僚此刻的血液已经沸腾了,眼睛里面全是狂热的光芒。他从年轻的时候就梦想着能够纵横疆场,建功立业,如今能够见证一场如此大战,他简直兴奋的就要发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