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格重现(1 / 2)

车驾入凉州府,州牧率下众员早已候在馆驿门口。

行路逾一天,大家都极为疲惫,不过面上客套了一番,食了顿饭,便各自去寝房睡下不提。

第二日,饭毕,又在凉州地方众人的目送下,缓缓启程。

按理说,宗室和亲也好、为质也罢,虽是一方示弱的手段,毕竟干系到两国利益,于情于理,对方都该派人护送接应才是,可上玉一行人,直至出了大辰境内,步入荒漠,也未瞧见半个丹熙卒子来迎。

可见此国傲慢,全然不把中原大辰放在眼里。

随行几名文士颇有不满,昨夜里便向瑾珏公主与华阴候告状,怒斥蛮夷民不敬中原,不敬天子云云,一番慷慨陈词,大有啮其肉、吮其血之意。上玉对这所谓的士人傲骨半点不感兴趣,坐在上首只顾饮茶吃菓子。

事情自然落在华阴候头上。

少年男子又换回一身霜色长袍,微微含笑的眸子从容地扫了场下众人一眼,顺手倒了杯茶,也不忘给上玉倒一杯。

上玉连忙护过杯子,免了:“谢谢,我不喝。”

他看了她一眼,并未勉强,擎起自己的那杯,细细啜饮。

底下一众文士:“……”

上玉:……真能搞气氛,服。

小半盏茶尽,底下人皆有些微不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为首者拱手再道:“事欲如何?望殿下与侯爷给个定夺。”

华阴候放下茶盏,修长玉指摩挲杯沿:“依诸位看,此事该当如何?”

“这……”众人面面相觑。

一文士禁不住拱手:“侯爷明鉴,我等驾下小臣,如何敢随意裁夺?”

上玉专注旁听,心内附和,不小心将口中酥饼嚼出了声。

“咳咳,”她连忙捂住嘴,面对四下里投来的肃然目光,有些尴尬虚浮地起身:“那个…诸位慢聊,我身子不适,先去休息了。”

鹞子忙上前相扶,主仆二人悄然退场,男子沉静看着,并未言语。

“侯爷!”底下人忍不住又唤了声。

他回过头,声嗓温润平和:“列位欲请孤定夺,那好罢,依孤之见,我们就于原地驻留,一面派书前往丹熙,为期三天,令丹熙国成全你我之颜面,若不然,便即刻返程。”

“列位意下如何?”他笑吟吟地道。

“这……自然不可。此等大事岂能儿戏?”

“不然列位有何妙法?”他再问道。

“这……”

“孤的定夺列位不赞同,列位自己亦拿不出好主意,”玉指轻敲桌面,一阵低回婉转之音:“此事,可还有议下去的必要?”

“……”

三言两语,风淡风轻,一群本打算鼓动上峰搞事情的文士,最终灰头土脸地退了出去。

内厅后头的纱幔动了动,坐在原处的少年侯爷随意瞥了一眼,不甚在意地勾了勾唇。

这个小插曲自然不能阻挡车骑前进的路。

出了凉州府,往北约十里,便是一片苍莽的大漠,暮暮斜晖、戈壁苍凉,沙石与绿洲的分界线如此鲜明,仿佛是周天外的另一个世界,连马匹都不自觉驻足停步。

豹韬卫总兵扬了扬手,示意众将下马,换蹄,中原马的脚掌是无法长时间在大漠中行走的,必须换上更坚硬的蹄铁方可。

当然,驾车的马也必须换上。趁这个空档,上玉掀开帘子,已覆上帛绢的鹞子见了,忙道:“您要做什么?现时不好下车。”

上玉笑:“好姊姊,我有事。”

鹞子狐疑地看着她,忧心忡忡,怕这位小祖宗突然闹腾起来:“您有什么事?只消吩咐婢一声。”

上玉抿了抿嘴:“那个…我找华阴候有事。”

这下鹞子不说话了,打了个手势,后头仆从一见便明白,转而向黄钟禀告,此时,上玉已跳下车,鹞子拿了绛色披风给她披上,二人往后头缓步走来。

前世给上玉留下过印象的姑洗宫少詹事也候在一旁,上玉刚同他点了点头,便被黄钟挡在身前。

“殿下,”他端端正正行了一礼:“殿下可是有要紧事?”

言下之意,若没有要紧事您就请回罢。

上玉颇为诧异,黄钟虽然护主,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倒还是第一次:“你这是…”

黄钟把头垂得更低:“殿下明鉴,此地风沙俱甚,侯爷咳疾未愈,现下需静养,还望……”

鸦青色的帘子忽而动了动,一旁的少詹事仄头凑近些,片刻后将帘子掀开一角:“殿下请。”

这是放她进去的意思?

上玉迟疑片刻,略点了点头,一脚跨上了车。

迎面一阵极淡的木樨香,帘幕内自成一方天地,那白衣身影虚虚地靠在软垫上,并不像往常那样坐得端正,青丝半垂,平添了几分风流蕴藉。

见上玉来,也并未拱手行礼,只温声道了句:“见过公主。”

明明是傲慢的做派,他的语气却柔软得好似春风化雨。

上玉也不在乎这些虚的,横竖自己只是个拟公主,真要论起来,在这位正经贵胄面前装孙子都不算什么。

“咳咳。”

对方抬手掩唇咳嗽了两声。

这时候必须要表示一下关心,于是她找了块地方坐下,敛眉道:“你还好吧?可要叫医官来瞧瞧?”

此话显然没走心,如今他们已在路上,连江湖郎中都抓不到一个,何况医官这种宫廷生物,他沉静地笑了笑:“不必了,微臣身体无甚大碍。”

“…哦,那就好。”

略微尴尬的气氛充斥在两人之间,上玉不自觉地摩挲着裙边,想了想,道:“你…”

男子偏着头,极为认真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