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问:“周相公,你这次来报名,可带了里保的保书,或者廪生的推荐信……”见周仲英一副茫然的样子,他笑了笑:“忘记带了?不要紧,不要紧,后补也可以,反正知道有你这么个人就好了。我先将准考证给你弄好,将名字登记上。”
说完,就忙开了。不片刻,一张什么所谓的“准考证”就填好了,是一张羊皮纸,大约一本书大小。上面添着周仲英的名字、相貌特征、家中人口情况。
然后就让周仲迎在准考证和相关文书上盖上指印,等到周仲英将一应执照样办妥,这个年轻人快乐地笑了起来,自言自语:“在这里等了三天,总算等到一个报名的,否则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向侯爷交差!”却是如释重负的样子。
拿着准考证,周仲英有种被人给卖了的感觉。
从那里懵懂地走出来,在外面立了半天,周仲英这才想起自己过来是寻老婆回家的。
可眼前到处都是烟雾与灰尘,几口高大的炉子正在朝外喷吐着火焰,就如同狰狞的恶龙。这情形,就如同传说中的地狱一般,却又如何寻得到路。
正头昏之时,就看到一个身穿松江棉衫的高大青年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他身边还跟着两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看起来很是气派。
这青年身上打扮和刚才周仲英报名时所见的那个书办一样,心中顿时一动:说不定此人就是这军械局的小吏,找他问问吧!
一般来说,衙门里小吏都没有功名,也不算官。而且,在世人眼中,胥吏胥吏,可不是一句好话,可见小吏的社会地位。
周仲英好歹也是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心中却是不惧,就走上前去一拱手,笑道:“在下西亭周仲英,有礼了。”
“大胆!”那年轻人后面的两条壮汉同时一鼓眼睛,朝前迈出一步。
那青年却是一摆手,示意二人退下,又看到周仲英手上的准考证,眼睛顿时一亮:“你是来报名参加扬州镇公务员考试的,秀才?”
周仲英正要找他问事,当下就故意笑道:“对,是来报名的,在下周仲英,读了几十年圣贤书,听说孙总兵要招贤纳士,就过来看看,看看扬州镇是不是有那个诚意。”
那青年人笑道:“也就是招收一批公务员帮着管理地方民政,周相公刚才拦住某,所为何事?”
周仲英:“想问下你是否是这军械局的人。”
那青年道:“算是吧,怎么了?”
周仲英想了想,依稀记得浑家同自己说过她在金工车间做工……金工车间,好拗口的名字啊。
“敢问小哥,金工车间怎么走?”
“金工车间,你要去金工车间?”那青年明显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对车钳工也有涉猎?”
“不懂。”周仲英摇头:“就是去寻个人。”
那青年笑道:“据我所知道,金工车间可是扬州镇一等一的重地,戒备森严,一般人可进不去。你要去寻人,怕是不行的。”
周仲英却突然问:“小哥,你能不能进去?”
那青年一愣:“我吗……自然是能够进去的。倒是巧了,我刚才正要去金工车间。”
周仲英连忙拱手:“小哥,看你模样也是读过几年书的士林同道,能不能行个方便,带我过去?”
“让我带你进车间?”青年一脸的不可思议。
“还请帮帮忙,帮帮忙。”周仲英不住拱手:“不情之请,实在是家中有要事,不能耽搁。”
“家中有事,什么事?”青年问。
周仲英突然红了脸,低声道:“我家娘子正在……在那里做工,家里有事,所以我才过来寻她……”堂堂一个秀才,却让妻子在外做工,周仲英只恨不得脚下有条缝隙好钻进去。
年轻人的表情严肃起来,“原来是这样,原来你妻子在军械局做工,还是金工车间的技术工人,若家中有事不让你过去,还真有些不近人情了。”
他转头问身后的一个大汉:“军械局的规定中可否有家属进厂探视这一条?”
回答说:“有,生产期间,外人不得入内探视,工人不得离开岗位。”
年轻人又问:“若我带人进去了,这个先例可能开?”
“自然可以。”
“好。”那青年回头笑了笑:“周仲英,铁胆周仲英呵呵,天下万水俱同源,红花绿叶是一家。你我相识,也算有缘,就随某进去吧!”
周仲英大喜:“多谢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