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桥被火船靠拢之后,开始燃烧。木板缝隙中冒着丝丝白烟,高温之中,发出咯吱声响,空气在颤抖,眼前的景物在扭曲。
好不容易冲上了浮桥,施琅自不肯再被人逼得退下水去。他也知道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只能咬牙厮杀,若是松一口气,自己所带出来的三十个兄弟今日就要毫无价值地死在这里。
同他的想法一样,两边的士气卒都疯狂地朝施琅这边冲来。无数双手攀上浮桥上的木板,无数双脚轰隆地踩过来,满眼睛都是刀枪那金属的闪光。
双方都是汉人,彼此的叫喊声都能听懂。
“镶蓝旗的弟兄们,冲啊,把敌人杀光,把他们都砍下水去!”又有一个汉军军官冲了过来,气急败坏地指挥着部队向前拥来,手中的大雁翎倒砍倒了两个碍事的手下:“不要让他们放火,这里到处都是火药,我的苍天,若是叫他们点着了,咱们都得去见阎王!”
“上来,都上来!”施琅挥舞着手中大刀,不退反进,不要命地冲击着敌人,这个时候已经不用讲究什么招式了,反正就是用尽全身力气把刀轮圆了朝前劈去。就算被敌人用武器架住,也要将他们震下水去。
在他大刀挥出的半圆里,一个接一个清军士兵倒在血泊中。
一时间,有镇海军士兵水淋淋地从下面翻身而上,也有清军扑通扑通落水,下饺子一样热闹。白亮的水花翻腾,然后被火光染成红色。
很快,就有三个镇海军士兵上了浮桥和敌船和施琅站在一起,同声大吼:“好一个海霹雳,真勇士也,咱们服你!”
施琅突地一个前刺,轻巧地戳中一个敌人的心脏,然后又瞬间抽出,格开一把刺过来的长矛,叫道:“别说这些没用的,先活过今夜再说!顶住了,别让这些狗汉奸冲过来,否则休怪老子翻脸!”
“咻咻!”几颗弹丸从远处射来,擦着脸掠过,施琅感觉面上烫得生痛。旁边一个弟兄闷哼一声,就朝浮桥下栽去,也不知道身上哪里中枪。
施琅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只得回身一撞,将一个冲过来的敌人用肩膀撞到正燃烧的小船上去。
火光中,那个敌人痛苦地挣扎,发出凄厉的叫喊声。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前方传来轰隆的脚步声,一大队清军重甲士正提到斧子、大棍、铁锤之类的重兵器冲来。
这群敌人身上都穿着白色铁甲,一个个长得身材魁梧,他们这一路跑来,浮桥、船只都被沉重的脚步声震得轰隆着响,上下颠簸。
不用问,这群敌人乃是建奴的精锐巴喇牙军,建州军中最凶残剽悍的士兵。这群敌人都是红着眼睛,手中的重兵器不分敌我地乱砍,大声怒吼:“让开,让开!”
看到尚可喜部中居然有巴牙喇军,施琅心中咯噔一声,“糟糕了!”
倒是不畏惧,而是深深的无奈。
他们这一队人马都是水军,来的时候本着打得赢就打,打不过就跑的原则,为了轻便每人只带了一柄火枪和一把口腰刀,身上除了水靠,却没有着甲。随身的火药都已经用来引火,燧发枪已经变成烧火棍,只要手中刀,砍中敌人身上的白甲,不过是挠痒痒罢了。
对上这种重甲建奴,只需片刻,敌人就能轻易将镇海军士卒一扫而空。
难不成今天真要死在这里?
直娘贼,真倒霉啊!
施琅忍不住苦笑一声,烟雾越来越大,熏得他眼泪直流,脚下的木板也烫得快站不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