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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谋天下 青叶7 4521 字 5天前

每每这个时候,当林士翎知道戴至德对他的不顺眼又加深了几分时,总是会傲然的透过窗户,面对远处被皑皑白雪覆盖的青山,深沉地说道:我这是在替殿下积累百年基业呢,就跟他老古董如今散播的大唐皇权思想是一样,都是为了我大唐着想,不过是方式方法不同罢了。

林士翎面对窗户看向皑皑白雪覆盖的青山时,也是其无声的送客之举动,所以每次当两人看到林士翎,拿着他那一双“阴风阵阵”的双眼望向远处时,两人便会识趣的走到林士翎跟前,一个拍左肩膀,一个拍右肩膀以示安慰。

然后两人便会不约而同的转身,把放在桌上还原封不动,上次请林士翎出山帮忙的酒,再顺手拿回去,留着下次请药阎王用。

林士翎不喝酒这在土蕃不算是秘密,而且是自当年被太子殿下从长安街上捡回来后,这家伙就无声无息的把酒给戒了。

权毅与敬辉,甚至是戴至德都曾经问过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怎么能不喝酒呢?这大冷天呢,撒泡尿都得带着棍子敲的地方,不喝酒你不冷吗?不用靠酒暖和暖和身子吗?

林士翎每次都会是正色的看着三个好奇心奇重的人,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的端起劣质茶水,缓缓的开口解释着:太子殿下因信任我林士翎,所以才让我林士翎来此为大唐积累功业,也是给了我林士翎实现自己最初抱负的一个机会,不论是基于殿下的信任,还是我鄙人的抱负,都不应该因喝酒耽误了殿下的大事儿。

说完后还会不屑的看着三人,而后高傲的说出《楚辞·渔父》里的那句名言: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一杯清茗赴天山,了却君王天下事。

“你这……这后面两句不是楚辞里的吧?最后一句好像是殿下当年做过的词吧?”戴至德听着不怎么样的诗赋,每次都要点出来。

林士翎挠挠头,也不尴尬,理直气壮地回道:“我知道,一杯清茗赴天山是我想的,前两句就是楚辞,最后一句是殿下自己的。但殿下说了,天下文章一大抄,就看你会抄不会抄了,不是,殿下都没有说什么,你个老古董管我这么多作甚?吟诗作赋这你也看不惯?”

“我是替楚辞跟殿下感到冤得慌,好好的诗赋被你破坏了意境,降低了格调,失去了品味,就像……就像……土蕃人拿马粪靠肉串,看着就恶心。”戴至德举起杯子喝一口,毫不退让地回道。

“喝你的酒吧。”

“喝你的茶吧。”

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时,最终的和事佬永远都是敬辉跟权毅,但每次两人劝解老少二人时,最终都会落个面色尴尬的处境来。

“你们两个叛徒,是不是又把昨日里在我家的宴席上,把我骂他药阎王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他了?”戴至德放下杯子看着从旁劝解的权毅跟敬辉,一点儿好脸色也不给,一点儿也不因年纪大而知自重,吹胡子瞪眼睛的质问着无辜的两人。

“你们两个叛徒,我帮你们解决问题,你们还去告诉老古董?你们告诉老古董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把他骂我的话重复一遍告诉我?是想说这也是你们的心声吗?你们就不能憋着不说?你们就不能不听老古董说?就不能让他憋着!这样说不准那天就能把他憋死呢,下次别告诉我了!”林士翎这时候同样也会向两个劝解之人抱怨。

一老一少配合默契,唯独留下权毅跟敬辉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但两人也不长记性,或者就是成心的,每次还都要在一老一少之间当传声筒,然后再被一老一少两人骂。

土蕃的日子绝对不是人过的日子,更何况是他们四个肩负重担的大唐臣子,即便是戴至德如今已经把家眷都接到了土蕃,但如今年纪不饶人,就算是已经习惯了缺氧的生活方式,此时也只能是老老实实待在土蕃,跟敬辉两人一同掌控土蕃,而不给他人有可乘之机。

所以四人之间的这种看似不和谐的一幕,却成了他们四人在土蕃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互相打趣、挖苦彼此,已经是他们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

“人老不以筋骨为能,有些时候让着他一些,当年就是我,在朝堂之上跟他争辩时,心里多少也有些害怕的。毕竟是一代大儒,博览群书、学富五车,又岂是我一个半吊子能够辩的过的。现在就给敬辉去信,告诉他就说是我说的,自今日起,戴至德每日饮酒不得超过二两……是不是少了点儿?”李弘看着权毅跟林士翎问道。

林士翎与权毅急忙点头,这个时候能够给老古董多争取一些就争取一些吧,别等回到土蕃后,自己再被没酒可喝的老古董烦死。

“那就三两吧,至于酒嘛……权毅,以后酒就由你出了,不对,以后戴至德的日常生活所有用度都由你出了,包括林士翎、敬辉的……”李弘丝毫不理会脸上表情开始抽抽的权毅,四十五度仰天沉思着说道:“就以过冬补助的名义吧,每年只要他们三人感到冷了,你们家商队就得免费给他们送去煤炭、衣物、饮食等方方面面,不得收钱,这个你可以告诉你老婆义阳,就说是我说的。”

权毅有些为难的看着李弘,在林士翎快要憋不住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意时,才吞吞吐吐、扭扭捏捏地说道:“殿下,末将说句大不敬的话您可别生气啊,末将这皇家驸马可没有您想的那么好当,这……这财政大权一直都是公主殿下说了算,末将给她去信怕是……怕是没有那个说服力啊,恐怕还得麻烦您亲自给她去信。”

“她现在都一大富婆了,长安城还有比她有钱的人吗?怎么还把钱看的那么重?她财迷啊她!”李弘眼珠子一瞪,像是要吃人似的看着权毅。

被李弘吓了一跳的权毅,吞了口唾沫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旁边的林士翎替他解释道:“殿下,您是有所不知,其实义阳公主殿下管他的钱财,是怕他在土蕃找几个小的,您看这一表人才、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土蕃的大姑娘小媳妇,每天都有不少冲他抛媚眼、卖风情呢,巴不得把权将军骗到自己的床上呢。”

第825章 先怕后敬

权毅率领着两千唐人、土蕃混杂的兵马与浮屠营汇合,袁恕己、郭侍奉此时也早就已经待在了浮屠营里待命,唯独无法无天自昨夜其依然是没有见其踪影,想必此刻还在追踪昨夜劫走真腊三个王子的路上。

李弘在前,杨思俭与林士翎一左一右,如今二人算是正式进入了六诏之地,接下来到底该如何,他们二人还需要听从太子殿下的安排与调遣。

“浪穹诏早年就与蒙舍诏有过节?是什么过节?你跟浪穹诏认识多久了?”带着两人走到王宫的后花园,清新和煦的微风照拂在脸上,望着头顶那大片大片厚厚的白云,不愧是有彩云之南之称的云南高原。

“臣在被殿下调入土蕃后没多久,浪穹诏就率先找到了臣,土蕃一些旧势力的残余,好多都是他提供给臣的,他一直希望能够把细奴逻从陛下赐封的云南王的爵位上拉下来,所以就与臣不谋而合。至于两人之间的过节……”林士翎阴测测的笑了笑,继续说道:“盛逻炎的生母,也就是细奴逻的王妃,其实早年是浪穹诏的老婆,被细奴逻抢了过来,所以臣分化他们自然就是轻而易举之事儿了。”

“那不会盛逻炎的父亲其实是浪穹诏吧?”李弘立刻八卦的问道。

“殿下您说笑了,细奴逻确实是盛逻炎的生父,但也就是因为盛逻炎的母亲一事儿,让浪穹诏跟盛逻炎二人向来不和,但自从陛下赐封了细奴逻云南王后,浪穹诏对细奴逻的敌意就收敛了几分,这一次在大致知道了殿下您来此的目的后,浪穹诏已经准备跟细奴逻撕破脸皮了。”林士翎与杨思俭在李弘坐在亭台中后,才分两侧坐下。

“浪穹诏是想借我之手帮他除掉细奴逻,而后角逐云南王吧?你同意了?”李弘看了一眼在旁边还稍微有些拘谨的杨思俭,只好示意杨思俭先安顿他带过来的那几十个文人士子,这里便只留下了林士翎与他谈话。

“没有,臣又不傻,怎么会同意他这个提议,就臣现在对浪穹诏的了解来看,六诏之中蒙舍诏最强,其次是施浪诏、越析诏,而后才是他浪穹诏,相信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就算是殿下您重新赐封云南王,也不会有他浪穹诏什么事儿。他对臣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无论如何,细奴逻不能再是六诏之首,至于接下来朝廷该如何整治六诏,他都会遵从的。”林士翎胸有成竹地说道,如今甚至可以说,浪穹诏此时已经是一个可以被他随意指使的诏王了,根本不会有什么违背大唐王朝的心思。

“那么你认为接下来该怎么做?”李弘不动声色的问道。

林士翎能够在进入土蕃以后,就开始有目的的与浪穹诏交好,能够继续分化六诏的内部、从而使浪穹诏与细奴逻继续对彼此充满敌意,这足以说明,林士翎在被自己调往土蕃时,已经猜到了自己下一步会对六诏进行整治了。

“臣如果所料不错,今夜就应该会见分晓了,而且……不过因臣不知殿下这段时间的计划,所以无法准确的猜测今夜会不会见血。细奴逻生性多疑、阴险狡诈,但在臣看来,此人狡诈、冷酷、多疑是一方面,但其内心深处,其本性上更多的是害怕与自卑!他越是表现的强势,则就越说明他心虚不安。最为重要的是,人们谈论细奴逻是从来不提及他嚣张狂妄,而他身上也从来没有表露出这个特性,所以臣一直认为,细奴逻应该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枭雄,是一个遇事沉稳老练之人,所以他会作出任何决定都不为过,除非是真起兵反唐自立。”林士翎皱着眉头,斟酌着用词,缓缓地说道。

“那这么说,细奴逻有很大可能会选择无条件的投降,不太可能会起兵了?”李弘的脸上依然是看不出什么波动,继续淡淡的问道。

“差不多吧,臣认为需要提防的反而是他的儿子盛逻炎,其中的缘由……臣不说想必殿下您也明白。”林士翎本来阴测测的眼神里,看着李弘时莫名的多了一丝惧怕。

李弘仰头看着亭台上方雕梁画栋的顶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林士翎说的不错,自始至终人们都是被细奴逻的阴险狡诈、多疑冷酷蒙蔽了双眼,却从来没有人发现,在他这些鲜明的特性之下,向来被人们进而叙述出来的嚣张狂妄,却从来不曾在细奴逻身上出现过。

细奴逻当年逼迫舍龙传位给他,如今林士翎提醒自己小心盛逻炎,实则是想说,盛逻炎有可能会在太和城形势越来越严峻的情况下,逼迫细奴逻传位给他,而后自己再起兵反唐自立。

之所以林士翎不敢面对自己明说出来缘由,怕是因为逼迫禅位这样的“优良传统”,在大唐立国后就在发生着呢,如今南诏不过是效仿大唐而已罢了。

如果从他嘴里说出来,会觉得让自己跟皇室颜面难堪吧。

“既然如此,盛逻炎就交给你了。”李弘看了一眼林士翎,而后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

“是,殿下,臣保证与权毅将军看死盛逻炎,绝不会让他破坏您的大计。”林士翎起身恭谨的行礼说道。

“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性格,有什么话就说吧,你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我面前,表现出一副没有任何私心杂念的作为,如今为何因为何事反而还迟疑了?”李弘脸上露出柔和的笑意,看着站在对面不动的林士翎问道。

“臣……臣有一事儿不知当讲不当讲,但不说出来,臣却是如鲠在喉,也失去了作为一名忠贞臣子的本分,所以臣还是说吧。臣以为以杨思俭为首的几十名文人士子,怕是在六诏之地,难以担当戴至德在土蕃的作用,如果一个弄不好,反而会弄巧成拙。”

“此话怎讲?”李弘挑眉问道。

“殿下您应该知道长安城前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情吧?英王、殷王、太平公主三人联手在朝堂逼疯国子监祭酒孔志约,此事儿如今在大唐各个角落都在流传,臣不排除其中有文人士子故意散步谣言之意,以此来破坏朝廷在文人士子心中的形象,杨思俭又曾被殿下罢免,再加上他女儿当年对太子妃殿下不敬之事儿,如今重用杨思俭以及这些文人士子,臣怕起不到如戴至德在土蕃的效果,反而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