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弧形欧式窗户,灯火乐声顺着爬满爬山虎的高墙而下,一直流泻铺陈到那青砖汉瓦的寂静街道,灯火辉煌的高楼里推杯换盏里你来我往,阵阵的欢声笑语了夹杂着一曲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的唱调,弥漫着靡靡之音,在昏暗暧昧的暝色软风中买醉销魂……
“陆处长,来”一个脸胖乎乎笑眯眯大肚子肖似弥勒佛的中年男人,捏着酒盅过来,言辞恳切,欣赏之至,“今日刘某有幸才第一次得见陆处长真颜,实在是年少有为,人中龙凤!如此风华正茂的得力人才干将,实乃我昆明城之幸哉。”
说着躬身,酒盅举上前来:“刘某敬陆处长一杯”
男人款款起身,一身双排扣的暗色西装,里面同色的马甲,雪白的衬衣领口随意的敞开颈间的两颗扣子,胸前垂下的一条金色领针链条,华丽中更平添了一份贵气逼人的气场。
唯见他双目清冷,却唇角含笑,容颜俊美至极,一开口音色磁性绕耳,透着一股子疏离,却偏偏异常温柔:“刘会长抬爱,子清受宠若惊。会长美名早就如雷震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日后江湖行走还少不得请刘会长多加照拂,子清在此先干为敬。”
言罢,手中酒盅往前一送,放的稍低于对方,轻轻一碰,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哎呀哎呀”那刘会长喜不自胜,刚要开口,却是身边顿时掌声一片,伴着男人夸张的叫好声,两人不自主回身望去,原来是那站在一方小舞台中央的滇剧名角“小棠春”,一曲终了,正娉婷朝他们走来。
她一袭合体的枣红丝绒旗袍,完美的勾勒出东方女性的柔美线条,乌发如云,媚眼如丝,十指尖尖蔻红的涂丹,从张会长手中接过酒盅,自己先浅饮一小口,微微侧着头,双瞳剪水,含情脉脉:“陆处长今日难得与民同乐,小女子今天也斗胆借刘会长这盏浅酒,敬陆处长一杯,望陆处长日后也要多体恤我们这些营生小民,做到爱民如子……”
半边身子,已经偎靠了过去,一截玉腕,轻轻搭上了男人的肩头,酒盅举至眼皮底下,嗓音里充满着挑逗和暧昧:“陆处长,可不要驳人家的面子呀……”
纤长的睫毛下垂,在脸畔投下两道阴影,隐藏其间的眼神幽暗未明,陆安微微一笑,接过小棠春手中的的酒盅:“龚小姐垂青,陆某不胜荣幸,诚惶诚恐还来不及,又怎舍得驳美人面子。”
言罢,就着杯口残留的红色唇印,亦浅斟过一口,长睫微动,笑笑的扫过对方一眼,目光如水,惹的小棠春心口一动,就见他已然举杯,再度一饮而尽。
“哈哈哈!!”那弥勒佛版的刘会长抚掌大笑,伸手过来一个劲的拍着他的肩,因为个子矮,手臂得使劲伸长举高,抬起的一张胖脸,满面赞赏之色,“没想到陆处长这般的英雄人物,却也是知情知趣的妙人!妙哉!妙哉!”
小棠春俏脸微红,半拧着身子,皓齿轻咬着朱唇,似喜非喜,方才的百端妖娆似乎在他面前都落了下乘,唯余一颗芳心乱蹦,似乎张嘴说些什么,却是下巴被人掌心轻轻擎住,俊美如谜的男子,稍稍朝她探过身来,指尖若有若无的摩挲她洁白如玉的下颌,低声:“龚小姐别这样……”
“什,什么……”她一时心慌,气短的头一回话都说不利索了。
“就现在这样……”
他指尖擦过她的脸,在她唇边轻轻一挑,她茫然,齿尖慢慢松开唇,只见他收回手指,眼神明明灭灭,寒星点点,唇边似有若无的一丝笑,转身离去。
陆安走出门厅,冬夜的风扑面而来,刮散了一身的酒气和腓靡之气。
但这昆明的冬,其实异常温柔,即便是在这深夜时分,也是微凉中带着满满润潮的气息。男人走下台阶,扯了几下领口,从怀中摸出烟盒,打火机咔嚓作响,一蓬蓝色的小火苗疏忽一闪,他眯着眼睛,夹着烟卷,深深吸过一口,好像整个人浑身那股子气,都随着这一口全然松懈下来,紧绷的肩膀,也渐渐垮了半边。
挥手挥散了下面前的烟雾,捏着香烟的手,顿了一下
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是个女人。
她个子小巧,身姿十分娉婷,卡其色的大衣,腰线掐的十分流畅,一顶圆圆的软边呢帽,头发塞进颈间的灰色围巾里,一瞥见只见露出来的半张脸,肌肤晶莹如玉,虽还看不清面目,却浑身自有一股子轻灵之气。
陆安手停在半空中,唯觉胸中震荡,嗓子眼有些发干,闭了眼眼,低头自嘲的笑了一下,却在再抬起眼时,不远处的那个女子已经朝他迈步走过来
恍如新月生晕,她身后似有烟霞轻拢,一张白白的小脸粲然生光,正朝他露出一抹鲜甜的笑出来:“好久不见,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