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头都不肯抬,“他那样的人,早晚要找个世家小姐结婚的。”
晓生紧紧依偎着妈妈,抬起头的小脸上,大眼睛很有些懵懂,虽然孩子年纪还小,却异常敏锐的能捕捉到母亲笑容后别的情绪,张了张嘴,嘴角弯了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却又不敢哭。陈芃儿瞧着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胸口更觉沉闷,她还想说些什么,白喜云轻轻“呀”了一声:“韩太太,不多叨扰你了,王先生说要送我们娘俩回家的。”
两人匆匆握了下手,陈芃儿攥住她柔腻的指尖:“白小姐,你……想好了……”
白喜云还是那样的笑,眉目一片萧瑟:“这不是我想好了,便好的。”
女人细细的眉尖蹙了一下:“韩太太,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她欲言又止,紧紧牵了儿子,点头告辞,匆匆转身离去。
单薄娉婷的背影,浮动的脚步,那位一直等候的“王先生”正叫了两辆黄包车,瞧见他们母子两个,赶紧殷勤的迎了上去,光秃秃的脑门在阳光下锃亮的叫人发笑。
陈芃儿却笑不出来,阿水为她打开车门:“夫人,上车吧。”
一直到从住吉堂出来,胸口还是闷闷的难受,山下重明没给她开药,只包了一包他们在日本常喝的炒米茶给她,说要是实在感觉胸闷难受了,可以煎一杯趁热喝。
山下另外嘱咐她,如果有心事,不妨多找人聊聊,这样对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好处。
陈芃儿苦笑,苏沐芸已与她不再往来,便是白喜云,她甚至都没有办法去安慰那个实则身不由己的女人一句——自己的同性缘实在是太单薄了,已经快要当母亲的人,身边却连个能说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山下重明好像看懂了她藏在笑容后的无奈,在她告辞的时候,唤住她。
“如果可以……”
他谨慎的措着辞:“芃小姐可以跟我说。”
陈芃儿笑:“谢谢山下君,有机会的话……”
这个晚上,因为白喜云的事,陈芃儿没有睡好。
她早早就起了床,没有惊动任何人,天色略有薄明,太阳还没有出来,空气微凉,她披着毯子一直走到花园里去,草叶上的露水把鞋子都打湿了。
在花园的香樟树下她站了许久,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只望着围墙上攀爬的凌霄花,层层叠叠的绿叶露水间那浅橙红色的花苞都还在沉睡。
很静,间或有几声早起的鸟儿的鸣叫。
深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呼了出来,像要把心中郁郁尽吐而出,然后,她听到了几声低低哼唱的唱词:
“百年好也终有一朝分开,
杨修一死无挂碍,
后事拜托你安排,
我死不必把孝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