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身着略显老式的黑西装,头发用摩丝刮得整整齐齐,他们神情严肃步伐一致,与旁边匆匆走过的行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认出来了,这行人中那位三十出头的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子,正是上辈子说服他回国的华清大学教授,陈安邦。也就是说,这些人是来参加亚洲生物制药大会的中国学者。
陈安邦曾提到过他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开始投身生物制药领域,那时候中国的生物制药环境非常糟糕。不像物理化学,因为可以转化为军事力量有国家重视、财政倾斜。他那个时代,想要在华国找出一条完整的药物生产线都是千难万难。
所以那时候生物制药的学者都纷纷转行,能坚持下来的实在很少。他曾说,那个年代的同行最大的执念,就是引进一条完整的药物生产线。
“李铮,你看在什么?”赵教授问道。
李铮转过头来,笑笑,“没什么。”
自从1842年李鸿章签订南京条约后,香江就在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的统治下,这代香江人从出生到现在受的都是英国人的教育,他们对于华国的情感大概很复杂吧。
六人乘坐出租车顺利到达了酒店。大会明天早上九点正式召开,他们有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自由活动。
李铮一到酒店房间,就在里面睡了个昏天暗地,五天四夜的连轴转,哪怕这个身体再年轻,他还是有一种吃不消的感觉。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门缝里有一张徐明生他们留的小纸条。
说他们五点多的时候敲过李铮的房门,但一直没有回应,就先出去吃饭了。
八十年代的日本,是其经济达到最巅峰的时候,日本以美国三分之一的人口创造了接近美国一半的gdp。同时八十年代初,中日关系正出于蜜月期,1980年日本政府的调查结果显示,日本民众对华亲近感达到历史最高峰为72.7%,首次超过了美国。
七八点的时候,日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李铮摸摸肚子,他有点饿了。
从酒店出去,他打车直奔银座,李铮上辈子来过日本不少次,对于这里一些有年份的老店还是十分熟悉的。
他记得银座不远处的拐角,有一家极好吃的鳗鱼饭,鳗鱼软糯入口即化混着牛油果,让他记忆深刻。
只是没想到,他鳗鱼饭还没吃到呢,就再次遇见了熟人。
陈安邦和他的几位同事大包小包地从银座不远处的百货商店走出来,面带笑容。是了,这个时候出国开会的一大好处,就是能批下不少外汇,从国外买些实用的小电器回去。
华国人的购买欲望和他们的学习能力一样,是刻在华夏儿女的骨血里的。
“小陈啊,别难过嘛,下次还有机会的。”一个年纪略长的学者拍拍陈安邦的肩膀说道。
“是啊,下回有机会的。”陈安邦话虽这么说,但脸上的失落实在难以掩饰,毕竟八十年代,出国一次是多么得不容易!
李铮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
“你们好,请问需要帮忙吗?”他用的是标准的北京话。
中国学者在异国他乡,突然听到北京话,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转过头来,看到李铮,孟教授犹疑地问道:“你是华国人?”
李铮点头,“我是海东省深市的,我外公是北京人,所以会说一点北京话。”
一众教授闻言笑开了,他乡遇故知实在是开心的事,哪怕这个故知看起来年轻了点。
“哈哈哈,海东省的?我老家也是海东省的,广市,算是老乡了!”孟教授笑眯眯地说道。
李铮莞尔,他再次重复道:“需要帮忙吗?或许我帮得上。”他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帮助华国早一点引进一条完整的先进的药物生产线。
几位教授学者自然不认为李铮这个年轻人能帮上什么忙,孟教授随口说道:“小陈啊,想要一台收录机给他老婆学英语,但是外汇不够啊。”
李铮一愣,外汇?是了,那时候出国的外汇都是按人头定额分配的。
李铮环顾四周,在百货商店不远处的平房上看到了一面画着日币符号的旗子。
“我或许可以帮忙。”李铮笑眯眯地说道。
在一众教授惊异的目光中,他领着众人向挂着旗子的平房处走去。
“哎,我们不会是遇上骗子了吧?”有学者轻声说道。
“不会的,我们浑身上下有几个子?有也已经花光了。而且那小年轻京话挺溜的,我们不能怀疑自己的同胞。”
一种教授带着疑虑,跟着李铮到了平房门口。
第41章
李铮径直拉开门去, 这是一个很小的店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低矮的长方形桌子, 后面是榻榻米,一个干瘦的日本老头斜靠着桌子, 见到李铮一行人进来, 脸上挂上了礼貌的笑容。
“麻烦换成日币。”李铮拿出十张印着本杰明.弗兰克林头像的美元。这种民间兑换机构为了预防风险, 只接受国际主流货币。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 不管是华币还是香江币都不在主流货币之列。
日本老头略带诧异地看了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一眼,“现在美元对日元的汇率是100:2100左右,一千美元,我能给你20000日元。”
李铮点头, 民间兑换不比官方自然要有一些利润,1000日元不过42美金, 不算贵。
老头子见李铮同意, 笑呵呵地将一沓日元交到李铮手上,他看了一眼李铮身后华国学者们提的袋子,开口道:“你们要买小电器是吧,其实用不着去银座, 那里租金贵, 东西价格也就上去了。我跟你们说呀,从我这出去, 一直往东走,然后在第三个红绿灯拐弯,那里有个专门卖家电的市场, 价格便宜不少的。”
李铮愣了一下,勉强听懂了老人表达的意思,“谢谢您了,老人家。”他客气地道谢。
老人摆摆手,“客气了,本地人都知道的事。”
李铮帮老人拉上门,转过身来面对一众华国学者。
华国学者们的面上有些难看,刚刚听得懂日文的同事替他们翻译了老人的话,使得这些老教授们买到心仪电器的好心情一扫而光。
八十年代普通大学教授的工资一个月不过五六十块钱华币,相当于700到900日币,他们这次出来除了国家按人头拨下来的外汇外,私下还拖了不少关系将家里的积蓄换成日币。他们手上现在拎的这些小家电往往是一个家庭几年的积蓄。
现在有人告诉他们买贵了。这些教授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但出于学者的清高以及顾忌国家颜面,他们做不出将这些东西退回去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