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止。
屋里院内已经倒下了一片。
景黎默然,默默的瞅了瞅身边的苍麒。
他家师兄这般正经,看到这些能够受得了才怪,看着对方沉下的脸色,景黎很有些后悔的想,早知道就自己一个人过来了,没的让师兄脏了眼。
“师兄……”景黎内疚的看向苍麒,觉得很抱歉。
“无需将此放在心上。”
温热的手掌落在头顶,不轻不重。
被袖摆挡住了视线的景黎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只能听见对方比往日更显低沉的声线,心中越发沮丧起来——啊,师兄果然被刺激到了……
尽管已经那些寻欢者已经再没机会站起身来,那些让人作呕的场景不会在出现,苍麒的脸色依旧没有好看多少。
如果他早知道这里是这般光景,他是绝对不会让景黎跟过来的。
没有错过景黎在看见那一幕的瞬间就愕然转过脸的反应,苍麒目光愈沉,地面开始震动开裂,那些寻欢者的尸身随着流沙一起坠落裂隙,随后,那些漆黑的裂隙又重新合并,震动也随之消失,地面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看不出就在一秒前,那里曾经出现过丈长的深渊。
那些玄天宗的弟子在一瞬间就消失的干干净净,连同他们散落在地的衣物一起,就像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样,没留下半点痕迹。
一时无言。
片刻后,景黎感觉到搭在自己头顶的那只手掌轻轻拍了拍,随即抽离,被遮挡住的视线重新开阔起来。
抬起眼,院里屋内空荡了许多,不复先时的凌乱。
景黎的目光在周围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静静躺在地上的那些无辜女子身上。
她们身上已经穿上了整齐的衣裳,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阖目而睡,对于外界的变幻一无所知,跳动的烛火为她们勾勒出一圈暖黄,静谧而美好。
景黎抿了抿唇,城里的百姓身上的时间被禁锢,永远在重复着第一天发生的事,对于“第一天”里没有发生过事,毫无所觉。
这也是那些玄天宗的弟子这般肆无忌惮的原因。
她们甚至都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
看着这些毫不知情,沉睡中的女子,景黎越发觉得玄天宗的行事龌蹉,禽兽不如。
“师兄,能不能把她们的记忆……”景黎抿了抿唇,“她们什么都不知道,那些人渣也已经不复存在,就让这件事,永远埋葬吧。”
他们现在还尚未弄清楚城里百姓身上的时间之变的根本,不能确定等事件结束,一切都恢复正常之后,他们对于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是否留有印象。若是没有,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若是有……
景黎垂下眼,对这些无辜女子,未免太过残酷。
苍麒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一点白芒在夜色中出现,分化为数个白色光点,飞向那些沉睡中的女子。
萤火般的光点在那些女子眉心缓缓落下,渐渐隐入……
四目相对,景黎思忖片刻,心念一动,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个瓷瓶来。
拨开瓶塞,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捏住瓶身,倾倒出数滴荧光流转的水珠儿。
景黎看了眼掌心里的数滴浑圆,手掌向下微斜,待那些水珠滚到指尖时,伸指轻弹,那几滴水珠瞬时间在半空中炸开,化作一场细如微尘的甘霖,落至那些沉睡中的女子身上。
天心甘霖能够滋养身体,消除暗伤,对女子更有滋补之效,且作用温和,便是凡人也能适用。
已经发生的事,他无力改变,至少,给这些无辜受累的女子们一些补偿吧……
雪色的长发,在月光下,如瀑布倾泻。
苍麒的目光落在前方,将那些女子安顿好,为防万一,又布下防护禁止的景黎,几不可查的轻叹了口气。
景黎心软,今日之事,难免多想。
他不欲对方在这件事上太多在意,正欲开口,心中忽有所觉,眼角往旁一扫,一道银色如雷似电,带着一串残影,击向了院子角落里的一块岩石。
岩石立时被炸了个粉碎,那道银光却并未就此止步,依旧向前刺去。
阴影中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叹——“咦?”
来人显然不曾料到那银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对自己穷追不舍,原本的漫不经心渐渐收敛,眼眸中闪过一丝认真,也是在此时,他发现那道银光是剑亦非剑,而是被实质化的剑意凝聚出的剑形。
这般年轻,于剑道上有此造诣。
一个名字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来人轻笑一声,抬掌一掌轰向直刺自己面门而来的银剑,就听“嘭”的一声巨响,一时间飞沙滚石,草叶乱舞。
来人收回手掌,看向掌心,过分苍白的皮肤上,红色的痕迹尤为的显眼。
呵,看来,是自己小瞧对方了,刚才那一掌应该用上四成力的——没想到只使出三分力的结果竟然会是自己吃亏。
面纱下,嘴角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
那个黑鬼就是折在这小子手上么?呵。
就让他来会一会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