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2 / 2)

天下无妾 绿意生凉 4762 字 22小时前

正是因为早知道孙家不会要这聘礼,大太太是极想趁着这个机会给儿子多挣些银钱来做家当的。不想太夫人宁愿不顾伯府的颜面也不肯答应,又见孙夫人也不再替她儿子多说几句,也只得讪讪的退到一旁,听孙夫人又说起她长子的聘礼来。

“我那长子,单名一个护字,太夫人想来也是知道的,人品相貌样样都没得说,只是可惜幼年出了一场意外,把个双腿给跌得都折断了,如今不能行走只得坐着轮椅,且又不能出仕。正是因着这个,蹉跎了这许久始终说不下一门好亲,难得亲家不嫌弃他是个残废,愿将嫡出的大小姐嫁过来,是以我儿这聘礼断不能简薄了,我和相爷一共给他备下了三万两银子的聘礼。”

太夫人听了,不觉微微一笑,“可巧,我给我们家芝姐儿备下的嫁妆也正好是三万两银子的妆奁,因是要嫁到相府里去,公中给了她两万银子的陪嫁,她娘先前的妆奁还有值七千两银子的田亩,我再给她添上三千两的东西。”

四太太在旁,忽然道:“芝姐我既叫我这么多年的母亲,且她又是我亲姐姐的女儿,她出嫁我自当也给她添一笔嫁妆才是,我还有十顷地,我只留两顷就尽够了,还有八顷也都给了芝姐儿做嫁妆吧!”原来四太太想着与其再被柳姨娘惦记着她这点剩下的嫁妆,还不如早些给了宜芝,既不枉她这些年来对自己的陪伴回护,且自己此后也能落得个清净。

只有大太太在一旁又妒又恨,险些没把一口银牙咬碎,自个的儿子是伯府的长孙,只为没有一个嫡字,就只有一万两银子的聘礼,还比不上个宜芝个丫头片子倒有三万两的嫁妆?不就是因为自家老爷不是太夫人的亲生儿子吗?可好歹钧哥儿也喊了她这么多年祖母,竟是半点都没有祖孙之情!

要紧处既已议定,接下来的几个月便是为了这两桩一前一后的娶嫁之事而忙活,要给大少爷收拾出一座三进小院来做新房,要去采卖各种奇珍异宝以为聘礼,又得挑选调教一批仆从放到新院子里供大少爷夫妇使唤,又要拟定所请的宾客名单,诸事等等,不一而足。

宜芝的亲事便不用准备这么多,只需在婚期之前打点好一应嫁妆便可,太夫人一早便发话让五太太来为宜芝操办,因此采卖首饰绸缎、古董摆设,打制家具这些事体,自有五太太替她准备,宜芝唯一亲自劳动的,便是绣她的嫁妆。

因着只有半年的时间,宜芝便拉了采薇来一道帮着她绣。采薇也不推辞,只是笑道:“只要姐姐不嫌弃我的女红手艺,便是帮姐姐绣多少嫁妆我都是愿意的!”

宜芝原还以为这只是她的过谦之词,虽平日里几乎不见她拿针捏线的,但因为学完了女学那几本书之后闺秀们便再无书可读,只得做些女红打发时间,燕秦朝的闺中女子们上至大家千金下至小家碧玉,少有女红做得不好的。

因此宜芝便很放心的给了采薇一块绫帕,请她在上面绣一幅鸳鸯戏水图,那图画已在帕子上面描好了。等到了晚上,就见采薇怯生生的捧了块帕子来给她瞧,“姐姐瞧瞧,这样的可还使得?”

宜芝见了那帕子上绣的东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抖着手指问道:“这,这是你绣得,当真是你绣得?”

这哪里能看得出来绣得是一对鸳鸯,分明连秃毛的鸭子都不是!宜芝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糟糕到极点的绣工。

采薇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恩,那个,我从小就不喜女红,更喜欢练字,你若是让我缝补个东西我倒还勉强可以对付,可若说绣这些花儿、鸟儿的,我可就抓瞎了。”

她倒也没说假话,虽说她八岁后是因为每日跟着父亲读书才无暇去习学女红,但在这之前,她也是极不喜女红的,总觉得有许多比女红有趣的多的事可做。她娘的心思都在她两个哥哥身上,也不大理会她,便由着她三五天才摸一回针线。因此上,她的女红足可用惨不忍睹这四字来形容。

她见宜芝不说话,只是瞪着她瞧,忙又扑上来,抱住宜芝双臂摇晃道:“好姐姐,这绣活我实在做不来,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奶娘的针线活儿是极好的,不若我请了她来帮你绣如何?”

宜芝哪里肯依,摆出姐姐的架势,不依不饶的定要她跟着自已一道做上半年的针线活,好生练一练她的女红技艺,采薇哪肯答应,不住的跟她胡搅蛮缠,只是不要做女红。到最后,宜芝给她闹得烦了,越性把她按倒在美人榻上好一顿胳肢,方逼得她作揖求饶。

☆、第三十一回

且不说她姊妹两个关起门来是何等小女儿家情态的笑闹嬉戏,只说那边大太太借着给她儿子操办婚事,巧立了各种名目变着法儿的到四太太这里来支取银钱。

如此这般,次数一多,四太太便是再无管家之才,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只是一则四老爷再三命她,但凡是长房那边为了大少爷的婚事来支取银子,统统全都做准。二则那钧哥儿娶的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虽是商家之女,可人家后头有人,她可得罪不起。

于是除了那一万两银子的聘礼,单只为了筹备迎娶之事,竟也花去了五千两银子。那四老爷因听了柳姨娘的枕头风,也时常找了些名目来支了银子出去说是借给朋友去做买卖,等得利也好多些分红,实则全都拿去置了些田产铺面,记在柳姨娘名下。

皆因那柳氏对他说,太夫人年事已高,等太夫人这一去,这伯府是必定要分家的。到时候除去功勋田,府中这些祖产是要四房平分的,与其白让人分去那么多,倒不如趁着现在管家之权在自己手中,从中使些手段,将些伯府的银钱产业都转到她名下,就说是她兄弟做了这么些年的买卖发了大财补给她的嫁妆,这妻妾的嫁妆可是不在兄弟分家产之列的*。

因此上,等好容易把这一场婚事办完,安远伯府的库中存银已不足一万两了,四老爷这一伙人自是千瞒万瞒的不敢让太夫人知道,不然太夫人定要感叹一声自己是何等的有先见之明,若不是她早将宜芝、宜蕙的那四万两嫁妆银子要了来存着,这会子定然会给这帮逆子们气得吐血而亡。

麟德十八年九月十八这一日,安远伯府迎娶皇商孙家的大小姐孙喜鸾为长孙媳。因着新妇是左相夫人的亲侄女,前来贺喜的宾客极多,便是先一位伯爷去岁辞世时前来吊唁的客人都没这么多。

只是无论这婚事办得多热闹,也和闺中的小姐们无干,她们最多只能在绣房里听听鞭炮的响儿,再看看夜空里放起的烟火,一边在心里头好奇不知这位新嫂子会是何等的模样性情。

第二日一早,众位小姐们在太夫人房里见到那新妇时,顿觉眼前一亮。

倒也不是这位新嫂子生得如何丰容靓姿,明艳照人,而是——

但见她上着大红织金五彩妆花通袖袄儿,下着翠蓝宽拖遍地金裙。头上戴着一顶金丝翠叶冠,正中是一个金厢玉观音满池娇分心,前面一圈金镶宝石头箍,发髻上插着金铰丝桃花簪,两边赤金绞丝西番莲簪,足有数对之多,后用赤金点翠掩荷一朵,大如手掌,上缀着明珠数颗,个个大如莲子。耳朵上坠着一对金累丝葫芦耳环,正在那里不住乱晃。

胸前还佩着一个亮闪闪的金累丝点翠嵌宝石金项圈,十个手指头上戴满了镶着各色宝石的金玉戒指。这一身行头打扮的是明晃晃、金灿灿,端的是耀花了一众人的眼。

这位新过门的大少奶奶显然极其满意自己的光彩照人,面有得色的跟太夫人敬了茶,又跟众人见礼。

及与众位小姐们见礼时,这新嫂子倒有一点是极好的,那便是跟她姑妈一样,出手是极大方的,给她几位小姑子一人送了一副共计十二件的金厢玉点翠珠宝首饰,只采薇和吴婉、吴娟这三个表姊妹是十件一副。

孙喜鸾一脸得色的问她们姊妹,“不知几位妹妹们都擅长什么才艺?”

众女听了“才艺”二字,不由都有些面面相觑,还是宜芝说道:“我们姊妹们不过读了《女四书》、《闺范》这几本书,些许认得几个字罢了。”

大少奶奶红唇一翘,笑道:“这哪里算得上是什么才艺,难道妹妹们不知道,如今这京中的名门闺秀都讲究这‘才女六艺’吗?”

因着太夫人当年和庶长子争爵之事,多为京中某些贵妇非议,是以后来太夫人便不喜出门走动,连带着安远伯家的女眷们也不大出门,况这一年来又因着守孝,更是不曾出门走动过,哪里知道如今京中又兴起了什么时新花样。

宜菲因要讨这位新嫂子的好,便问道:“好嫂子,这什么是‘才女六艺’?我们还从不曾听过,到底是嫂子知道的多,还请说给我们知道一二?”

“这所谓‘才女六艺’便是指‘琴、棋、书、画、女红、厨艺’,正好和那君子六艺相对的。”

大少奶奶话音方落,宜菲就凑趣问道:“不知这六艺中嫂嫂最擅长哪一样?”

孙喜鸾笑道:“琴为六艺之首,我自然最擅弹琴了!不如我这就给众位长辈妹妹们弹一曲如何,连琴我都带了来了。”说完也不等人回她,便命她的一个丫头去外头取她的琴来。

便见两个丫鬟先抬了一张琴桌进来,一个丫鬟端着琴凳,一丫鬟捧香,一丫鬟抱琴。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就听那琴声已然响起,铮铮淙淙的。

待一曲终了,大太太便头一个夸赞起她儿媳来,不住口的说弹得好,四太太也细声细气的随口附和了两句,太夫人却是一句夸赞的话没说,淡淡的说了一句,“闹了这半日,我也乏了,想要歪着会儿,你们都先下去吧!”

众人便都告了退,孙喜鸾见她太婆婆这般扫她的兴,满心的不情愿,登时也拉下脸来,撅着嘴跟在她婆婆后头往外走。及至到了外面院子,宜菲又凑了过来,先向大太太笑道:“大伯娘,让我们姊妹们陪着嫂子去后园里逛逛可使得,我一见嫂子就喜欢的不行,也好让我们姑嫂间多亲近亲近!”

大太太笑着应了,“好好好,你们姐妹们都陪着你嫂子去逛逛!”便放她们自去,又命丫鬟们好生跟着。

宜芝和采薇见状,少不得也跟在后头,一行人慢慢往后花园行去。就听着宜菲不住口的告诉她堂嫂,这一处是哪房的院子,那一处院子又是做什么的,又听她问道:“嫂子的身量可真是挺拔,若我将来也能长成嫂子这般儿高就好了,这样穿起长袄来才好看。”

孙喜鸾便把裙子提起几分,露出下面一双大红绸扣的满面花弯弓似的高底鞋来给众人看。众女见那后面的高底足有寸许高,都觉新异之极。

就听喜鸾笑道:“我哪里有这样高,这是多亏了这双高底鞋子的功劳!也是年头的时候京中才时兴起来的女鞋样式,妹妹若喜欢,赶明儿嫂子送你两双。”喜得宜菲不住口的跟她道谢。

采薇见了便小声对宜芝道:“这种高底的女鞋北秦时就有了的,不想过了这么些年,竟重又时兴起来。”

等到了后园中,孙喜鸾左右打量了一圈,一脸失望道:“这园子怎得这般窄小,还没有我们家那处小园子一半大呢?想也没什么好景致可逛,只这一个亭子倒还算好,不如妹妹们便坐在这里听我弹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