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便笑着道:“既然三姐姐这么不想喝这汤,不如我替姐姐喝了吧,我回回来都见你喝这乌桂八珍汤,却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让我尝尝可好?”一面便走上前想接过宜蕙手中那素三彩盖盅。
宜芬忙将她伸过来的手一拦,“周表妹,这乌桂八桂汤可是太太特意命人专给三姐姐炖的,好给她补身子的,我可不不许旁人来跟她抢!”
又对宜蕙道:“姐姐,这可是母亲的一片心意,你明儿便要出阁了,母亲命人特意为你炖的这碗汤,你好歹喝了吧!她今儿到兴安伯府去看你的新房,临出门前还让我定要盯着你喝了这补汤呢!”
宜蕙听她这样讲,想到母亲对自己的一片慈心,便拿起汤匙,搅了几搅。
采薇见宜芬这样急切,心中越是生疑,可是宜芬抬出二太太的一片慈母之心来,她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还不等她再想个主意出来,就见宜蕙已送了一匙到口中。
宜芬眼中瞬间闪过一抹狂喜,虽然一闪而过,但却没逃过采薇的眼睛,她心中顿时一沉,不过是劝动姐姐喝了汤罢了,断不会露出这等狂喜的神色,宜芬那样的神情,倒像是她筹谋的什么事终于大功告成一样?
那盅汤里,只怕是有些不干净,绝不能再让宜蕙喝完了它。
采薇主意已定,正想上前一步干脆将那盖盅给它撞到地上,哪知宜蕙突然一扭头,将她口里刚喝的那一口汤全数吐到了一旁的茶孟里。
☆、第九十回
众人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宜蕙突然将那口汤吐了出来,采薇忙道:“可是这汤味道不对吗?”
宜蕙苦着一张脸,眼泪都快出来了,说道:“何止是味道不对,简直是太不对了!虽说这汤加了些药材,味道本来就不怎么好喝,可我也从没在这汤里吃到过这种味道啊!”
她看向夏兰道:“夏兰,你去厨房问下王大娘,我这汤她是怎么煮的,别是把胡椒米分当成梅花糖给我放到这汤里了,险些没辣死我,好一股子怪味道!”
夏兰一听,疑惑道:“可是姑娘,我当时不错眼的就在边上站着,亲眼看着王大娘除了往咱们送去的砂锅里加了几次水外,再没加什么别的东西。”
采薇也道:“这事恐怕和王大娘无干!”
宜蕙气道:“那是哪个人这等的无聊,竟故意往我汤里下了胡椒米分,跟我开这等促狭的玩笑故意来捉弄我不成?”
“并不是有人要同你玩笑,而是有人要害你!”忽然门外一个声音传来,跟着便见二太太从帘外走了进来。
“母亲!”宜蕙一见她娘来了,忙扑上去拉住二太太的胳膊,“母亲你回来了,外头雨那样大,可淋着了不曾?”
二太太笑着摇了摇头,让正跟她行礼的采薇和宜芬都起来,“咱们都坐下说话!”
宜蕙见她娘穿的还是出门的一身衣裳,便道:“母亲,你怎么还没换衣裳就过来女儿这里了?”
二太太道:“我刚进到院子里,就听丫头们说你和芬姐儿都摔了跤,我放心不下,便过来看看。”二太太说着,便朝宜芬看去。
宜蕙见宜芬吓得抖抖缩缩的,忙道:“母亲,女儿并没有摔到哪里的,不过是弄脏了衣裳罢了。倒是母亲命人给女儿熬的这补汤,里头不知被谁给下了胡椒米分,根本就没法儿喝下去!”
二太太冷冷一笑道:“是吗?那儿今儿可得好好查一查,是谁竟敢在我女儿大喜的前一天往她的补汤里下东西,想要害人?”
宜蕙见她娘将这事说得这样严重,且脸上神色阴沉的可怕,心里也有些不安,便道:“母亲,想来并没有人要害女儿的,怕是厨房里的人不小心放错了东西也是有的。”
“放错了东西?那幸好被放到这汤里的是胡椒米分,若是放的是巴豆米分之类的东西呢?”
“啊!巴豆米分,那是什么?”宜蕙一脸茫然,母亲怎么突然说到这样一种豆子。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宜芬却清楚的知道那巴豆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豆子”,她见二太太竟说出这“巴豆米分”三个字,一颗心吓得差点没从嗓子眼儿里飞出来,难道她和姨娘的谋算已经败露了不成?
二太太却已给开始问夏兰,“这汤是你在厨房亲眼盯着的,你可曾离开过一时半会,可有什么岔子没有?”
“回太太的话,奴婢一直在边上守着,半步也没离开过,等熬好了奴婢就直接端回到姑娘的厢房里,盛到盖盅里端给姑娘,这中间也再没别人经过手,全是奴婢一人经手的。”
二太太点点头,“你打小就跟在蕙姐儿身边,和她一道长大,我是再放心不过的。可见这汤里的东西并不是在这段时间里放进去的。”
宜蕙不解道:“母亲若说这东西不是在汤端进这屋子之前放进去的,那还能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这汤自进了这屋子,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哪里还能再放东西进去?”
采薇在一旁轻声道:“三姐姐,我们有一会子是不在这屋里的,四表姐拉着咱们到外头赏雨来着,咱们三个便带了丫鬟都出去了。”
“可是跟着我出去的是夏荷,我留了夏兰在这屋里的。”宜蕙道。
“夏兰姐姐原本是在屋里守着的,谁想后来两位表姐都滑了一跤,四表姐的丫鬟四儿便把夏兰姐姐从屋子里给叫了出来。”采薇淡淡地道,她相信以二太太的精明,她只消说上这么几句,她定能看出其中的关窍来。
果然就听二太太问道:“四儿,你到屋里喊了夏兰出去,然后你呢,你是紧跟着夏兰出了屋子,还是又呆在这屋子里做了些什么?”
四儿哆嗦着嘴唇,半天才说道:“奴、奴婢自然是也紧跟着夏兰姐姐出去了的。”
“不对,你说谎,太太,四儿她没说实话,我记得我奔出来后在廊下和三姑娘说了好几句话,又回到门边时,她才正好从里面出来,站在边上,还顺手帮我打了帘子,可见这丫头才不是像她说的紧跟在我身后也出了屋子。”
四儿忙道:“太太,太太你相信我,我并没在屋子里呆的,我出去的晚了,是,是因为我不小心在屋子里跌了一跤,这才耽搁了一会子,我,我真的没在三姑娘的汤里下东西啊,太太!”
“四儿,”二太太一脸平静的看着她道:“你说你是冤枉的,你什么都没做。只要你能拿出证据来,我就信你,你可拿得出来?”
“这,这,当时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再没人看见我摔倒了的,可奴婢说得句句是实啊,太太,奴婢绝不敢在太太跟前欺瞒您啊!”四儿“扑通”一声跪下道。
“谁说就没人能为你做证了,你自已不就可以吗?来人,给我搜这丫头的身,只要在她身上没搜出什么包胡椒米分的纸包药囊之类,”二太太又看向四儿道:“我就相信你说的话,还你一个清白!”
四儿顿时瘫坐在地上,那装着药米分的纸包她确实还没来得及扔出去,正在她袖管里塞着呢,没两下就被二太太身边的两个嬷嬷给搜了出来,一嗅那纸包里的味道,果然就是装了胡椒米分的。
“这下,你可还有什么话说?”二太太冷冷的看着四儿道:“还不快说这包胡椒米分是谁给你的,命你下在三姑娘的汤里?”
“我……呃……没人指使我,是我自个儿做下的,是我,我见太太只顾疼着三姑娘,天天给她另炖这个那个的补汤,我们四姑娘就什么都没有,一时想不过,就想给三姑娘的汤里下些胡椒米分,好作弄她一下,但奴婢可并没有害人的心思,不然,为什么放得的胡椒米分不是别的呢?”
四儿虽不清楚那纸包里到底装着的是什么,但也知道应该不是胡椒米分,而是别的什么药米分,不然胡姨娘把这包药米分给她时不会说什么只要她做成了这件事,把药米分倒到三姑娘的汤里,四姑娘就能得一门极好的亲事,还许诺将来会抬举她给四少爷做姨娘。只是在二太太面前这话当然不能这么说,她的身契可是在四姑娘的亲哥哥四少爷手里攥着的,无论如何,她都得先保住四姑娘。
二太太冷笑道:“方才你说这东西不是你下在三姑娘的汤里的,结果就是你做下的。见证据被翻了出来你抵赖不了,又说只是想作弄一下三姑娘,并不想害人?谁知道你这话的真假?当日你卖身葬父,是铴哥儿从外头把你买回来给了芬姐儿使的,你的身契在他兄妹手里,自然和他们是一条心,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得替他们担待些罪过的。”
宜芬听了这话,大着胆子道:“母亲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怀疑女儿命四儿做这事的吗?母亲若真有此心,女儿真是冤枉死了!四儿这丫头仗着她是我哥哥给了我的,平日里便不大听我的话,她要背着我做一些事情,我如何能知道。若是我知道了,又岂有不拦着她或是告诉母亲和姐姐知道的?”
“自我到了这府里,因和姐姐投缘,又得母亲眷顾,女儿心里除了感激,还是感激,只想着好生侍候母亲和姐姐,好报答一二,是万不敢另有什么别的心思的。便是旁人不信我,三姐姐,难道你也不信我吗?咱们做了三年的亲姐妹,这么深的情份,姐姐也这般信不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