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之所以会临时起意,则是因为他外甥临川王见他一边三个月连一个中意的美人都没找到,便极贴心的跟他说安远伯府的五小姐赵宜菲乃是一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世所罕有的美人儿,撺掇他来一睹芳容,他这才动了这个念头。
荣嬷嬷见孙右相还盯着宜菲远去的背影瞧,赶紧上前两步,凑到他跟前小声道:“相爷,太后娘娘吩咐老奴们办的那件事就着落在今日,要不相爷再到前头大厅上稍坐片刻,不消一会儿功夫,便会有消息传出来。”
孙承庆见再也看不见宜菲那动人的身姿,再被一阵凉风一吹,先前发热发晕的脑子总算稍稍清醒一些,听了荣嬷嬷的话后便问道:“二位嬷嬷这是?”
荣嬷嬷又小声道:“老奴们惦记着太后娘娘的吩咐,这几个月里一直都在忙这件事,如今已经都布置好了,这就要过去好把它闹出来!”
孙承庆一等她说完就赶紧后退了一大步,这些老婆子身上总有一股腐臭之味,哪比得上方才那娇滴滴的美人儿身上的香风阵阵。
他自然知道孙太后想对这即将要嫁给颖川王的周家小姐做些什么,一听这事就着落在今日,不由得起了一丝好色,啊不,是好奇之心,想要去瞧瞧那被颖川王亲眼挑中的女子到底是何颜色。
他虽是个俗人,但却知道颖川王乃是京中第一等的雅致人物,能被他看中的女子,想来也定是个容颜绝世的佳人吧?
只是,他虽有心也跟过去瞧上几眼,但毕竟十分不便,况且这事一旦闹出去,若是他也在现场的话,只怕会落人口舌说这是他孙家有意毁了周家小姐的名声,于他们的大事多有妨碍,只得硬生生地忍住了,说道:“嗯,那你们就快去吧,临川王陪我一道儿来的,本相出来这么久,也该去找他了。”
两个老婆子恭送走了右相,赶紧就往煦晖堂赶去。她们本来可是计算得好好的,不想遇到孙右相调戏赵宜菲这件事,倒耽搁了些功夫去,不过想来那头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晚去这么一会儿,点起来的那堆火只怕正烧得旺呢!
她两个领着一堆宫人浩浩荡荡的奔到煦晖堂,见院子里悄无一人,凑到太夫人房里窗下一听,只听里头隐隐有些不一般的响动,便相视一笑,知道大事已成。当下迈步便朝太夫人的寝室跨进去,等把门帘都掀开了,才嚷道:“周小姐,这都快过了半个时辰了,您这酒可还——”
等这荣嬷嬷瞧清了室中的景象,顿时就吓得张了大嘴,剩下的话全堵在嗓子眼儿里,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马嬷嬷落后她一步进来,正奇怪她怎么忽然收了声,抬眼一瞧屋里,立时就喊叫出来,“啊——!”
谁能告诉她们,为什么方才孙右相口中的临川王,他,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间屋子里?正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拿着个马鞭抽打他脚下踩着的一个人,将那人抽得是满脸是血。那人嘴里想是被塞了东西,只能发出隐约的□□之声。
这一下,两个老婆子顿时明白了方才她们听到的那些不一般的声音的真正由来,敢情不是她们想的啪啪啪和那种□□声,而是这种极其凶残的暴打声!
☆、第一百二十六回
可怜这两个老婆子完全被地上那血人的惨样儿给吓傻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倒是正在打人打得不亦乐乎的那位主儿见她俩个来了,嘿嘿一笑,把鞭子一扔,从袖子里掏出块帕子擦了擦手道:“哟,你两个来得正好啊!荣婆子,你去叫人,把那安远伯府的老太君给本王叫来,让她瞅瞅这就是她亲自教出来的好孙子,竟然敢偷听本王的壁角,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还有那个马脸婆子,你去给本王打一盆水来,本王方才打得一时兴起,倒不留神弄脏了自己的手,真是脏死了,快侍候本王洗个手。”
被他这么一番指使,两个婆子才回过神来,不约而同的问道:“这,这,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啊,这可是人家姑娘家的闺房啊?”
怎么这个魔王倒在这里,那周采薇怎么不见人影。
临川王长眉一挑,“这是姑娘家的闺房?我看你两个老货真是老眼昏花了吧?什么时候安远伯府的老太君住的屋子成闺房了?难道老太君一把年纪还没嫁出去不成?”
荣、马二嬷嬷两张老脸顿时给臊得脸上阵青阵红的,她二人一时情急心乱之下,犯了这个口误,就被这混世魔王逮住往死里嘲讽。可是这魔王怎么知道这屋子是安远伯府老太君的内室呢?
还不等她二人细想,秦斐忽然眼睛一瞪,怒道:“你们这两个死奴才,这是在藐视本王吗?本王吩咐你们的话一个个的全当没听见不成,还不快去照办,也是想吃本王的鞭子不成?”
两婆子吓得就是一哆嗦,这位魔王的厉害她们可是都晓得的,真要惹到了他,那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只得咽了咽唾沫,一个转身朝外走去叫人,一个去打水准备侍候这位爷洗手。
他才用上澡豆,手还没洗完,荣嬷嬷已经转身又回来了,原来还不等她去请,罗老太君一手拄着拐杖,一手被她女儿赵明香搀着已经走到门前了。
原来不单是二姑太太赵明香想要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现住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她的那点小九九自然也没瞒过太夫人那双老眼。
于是这老太太也想一手玩黄雀在后,想等那吴重进房里去的时候,再让她最爱的孙子赵宜铴去来个英雄救美。不但要坑她外孙女周采薇,竟是连她女儿和外孙吴重也要坑。毕竟那赵宜铵好赖还是她赵家的子孙,不像那吴重,到底是个外姓人,那这坏事自然是要着落在他头上了。
要说这姜还得是老的辣,太夫人知道周采薇聪明灵秀,怕万一赵明香给她备下的迷酒被她躲过了,便又另备了一碟特制的点心,只在一块里头掺了些特别的料。
太夫人事先早把一切布置妥当,上菜时将那特制的点心摆在她那一面,如是,虽则那点心是放在桌上任人随意取用,但大家出于礼节都不会去挟正对着太夫人的那一块,她则顺理成章的挟起来就送到了周采薇碗里。
毕竟这是长辈亲手给她挟的,她应该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儿拂了自己面子,况且自打太后赐婚的口谕的下来之后,自己是真断了把她配给赵宜铴的念头。待这将要嫁给颖川王的外孙女比先前还要好,盼着她将来能帮着伯府,好生扶持她几个表哥。
若不是在给采薇准备嫁妆之时遇到了一件极为难之事,又被她心爱之人苦求了好久,甚至以命相逼,她是断不会做出这等违背她自己良心、素日行止的事儿来的。别说采薇会想不到她这外祖母会如此对她,就连她自己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也会做出这等下作无德之事。
太夫人自采薇被扶走后心中沉重,再也吃不下什么东西,等丫鬟跟她回禀说是宫里的两位嬷嬷去煦晖堂看周表姑娘了,忙也急急起身借口身子乏了,想回去歇歇,坐在她身旁的赵明香心里头也正巴不得赶过去瞧瞧呢,立刻殷勤的扶着老太太要送她回去。
她二人这一路上都在想着她们预料中的那个场景,不想等真到了一看,顿时也给吓傻了。
罗老太太一见她的宝贝孙子被打得跟个血人一样,酷似她儿子的那一张俊脸也肿成了猪头模样,顿时把她心疼得什么似得,头一个回过神来,一边颤颤巍巍的朝她孙子扑过去,一边嘶哑着嗓子带着一丝儿哭腔的骂道:“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账,竟敢把我孙子打成这样,我可怜的铴儿啊,你们还不快去请太医去……”
被老太太这么一喊叫,赵姑太太也瞬间醒过神来,她可和她娘不一样,她娘是一看见地上躺着自己的宝贝孙子就再看不见其他人,她却是眼珠子四下里扫了一圈,见没她儿子吴重的身影不由得先就松了一口气,跟着就又担起心来。
罗老太太奔到赵宜铴身前,见那可恶的坏小子竟然还把赵宜铴踩在脚下,端坐在椅子上,昂着脑袋笑嘻嘻地看着她。顿时气得是火冒三丈,抬手就朝他脸上抽去,想替孙子好生教训教训这个浑人。
这屋子里知道秦斐身份的一众人等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安远伯府老太君别是真气昏头了吧,竟连这位小霸王也敢伸手就打,只怕是要大大的吃一个亏了,可别被这魔王连老骨头都给拆了。
就见秦斐依然大咧咧坐着,好整以暇的伸出两根指头架住老太君的手掌,嘻嘻笑道:“哟,老太君还真是爱孙心切啊!居然连本王堂堂朝廷钦封的郡王,金枝玉叶,皇亲国戚你都敢打,要知道自本王七岁之后,就连我娘都不敢打我,你还想抽我大耳刮子,还要你这条老命不要?”
他嘴上说得虽凶,手底下倒还算客气,轻轻把老太太往后一推,自有她身边的一堆丫鬟婆子接着,倒也没伤到哪里。
荣、马两位嬷嬷这时候才出声道:“这位乃是临川王殿下,还不快快参见郡王殿下!”
罗老太太一听这人就是京城大名鼎鼎的临川王,顿时双腿一软就坐到了地上,自个这是招了什么霉运了,都已经有一个孙子被这魔王给打残了,怎么这个煞星还不肯放过她安远伯府,竟然闯到她房里把她最疼爱的孙子也是一顿狠打。
秦斐也不去管她,重又用澡豆仔仔细细地洗起手,等他足足洗了三遍手,拿干净帕子把手擦干,罗太夫人才终于回过神来,被人扶起来勉强行了个礼,问道:“不知殿下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老身的内室之中,且还动手将我这孙儿打成这等模样?”
秦斐嘻嘻一笑,露出一口闪亮的白牙,“您老人家可别误会,我会到您这房里,可不是来找您的。我陪我右相表舅到这府里来给我未来的嫂子送寿礼。我琢磨着既然来都来了,那就顺便进来来给我这嫂子请个安、问个好呗!于是啊,我这么一打听,发现我嫂子在您这房里,我这就过来了。”
众人一听,顿时被噎了个瞠目结舌,这周采薇还没嫁过门呢,你能别一口一个嫂子叫得这么顺口吗?还有,这哪有小叔子大大咧咧的跑来要给未过门嫂子请安的例啊,什么是男女大防,殿下你知不知道啊?
可惜还不等众人缓口气说些什么,秦斐已经又接着往下说了,“我进来一瞧,嘿,我嫂子正在镜子前梳妆呢,见我进来了吓了好大一大跳,无论我怎么跟她好声好气的请安,她一个劲的只是要走……”
众人心道:“这能不走吗,再心大的姑娘见房里突然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个陌生男子,还上赶着管自己叫嫂子,都得吓得赶紧往外跑好吗?”
到于这“跟她好声好气的请安”,荣、马两个嬷嬷细细琢磨这临川王的“好声好气”该是个什么样儿的“好声好气”,该不会是想调戏非礼他“嫂子”的调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