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野的视线并不弱，他清楚的看到了这鸡犬不宁的城内。

此时，归元城内早已是乱作了一团，所有人均是携带着包裹朝着四道城门跑去。

从中午到日落，一直不停的有人逃命而去。

剩下那些没跑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垂死的老人，另一种便是那皇宫的卫兵。

“为什么？”唐小野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咬牙问着刑女。

“不准问为什么，我们只管完成任务！”刑女淡淡的说道。

唐小野愤怒的环视了一下四周，恶声叫道：“难道，你们修练就是为了杀这些手无寸铁的人？”

他这句话，使得那些正在闭目养神的人睁开了双眼。

他们看向那些逃难而去的城民时眼睛里没有丝毫的同情，空洞的双眼之中尽是麻木。

刑女怒瞪了唐小野一眼，厉声呵道：“把你那没用的同情心收起来！九仙宫从来不错杀任何一人，但是只要决定了杀，那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人。我们之所以招摇过市，也是为了让那些无辜的人赶紧离开！”

“无辜？真是可笑，那些老人不无辜吗？那些兵卫不无辜吗？”唐小野指着那些像士兵一样穿戴上盔甲的老者怒吼着。

一个又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穿上了沉重的战甲，颤抖的双手也是举起了兵刃。他们能做什么？除了死之外，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我再说一遍，只准执行任务，不准问为什么。不然的话，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去！”刑女神情冰冷的瞪着唐小野。

唐小野不屑的笑了一声后，便是翻身爬到了最高的一棵树的树顶。

轻风吹过，那摇摇晃晃的树枝就像唐小野那颗心一样不平静。

“妈的，这九仙宫还真是名不虚传，难怪红沙帮的人对他们恨之入骨！”唐小野在心中愤怒的冲老狸叫喊着。

一直趴在唐小野脑袋上的老狸微微的睁了睁眼，看了看前方那人心惶惶的归元城后，便是细声对唐小野说道：“弱肉强食，这是自然定律。与被杀比起来，人们更喜欢杀人。这也是人们修行的目的，这也是人们修练的本意，有谁修练不是为了不让别人欺负？主人，你别告诉我，你修练是为了拯救苍生！”

唐小野皱了皱眉，低声说道：“没错，我修练也是为了不让人欺负。但是不代表我就可以随便的欺负人！”

“切，话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什么叫欺负人？只要是你与能力比你差的人动手，就叫欺负人！别忘了，你可是刚刚才落了九仙宫所有新进弟子的面子，难道你不觉着，以你的修为，与他们动手就算欺负人了吗？想要不欺负人，简单，专门挑比你能力高的人动手啊！”

老狸这句话明显是在讽刺唐小野的天真，但是却让唐小野的心中泛起了涟漪。

唐小野的眼神越来越迷离，直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曾几何时的他，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以强欺弱的人。

曾几何时的他，最欣赏的就是那些以弱敌强的人。

可是来到人世后，他都做了什么？

渐渐的喜欢上去蹂躏那些弱者，甚至已经习惯了借着这些弱者来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名字。无论是那猴爷还是绝半山，就连九仙宫各宫的新进弟子也是如此。

“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唐小野一脸迷茫的说道。

老狸也没有想到，自己这番话竟然会将唐小野刺激成这样，不过深知唐小野心思的它，还是很欣赏唐小野这一面的。

“主人，你也别见怪，是人都这样。都喜欢在弱者的身上体现出来自己那微不足道的优越感，都喜欢那种被人崇敬的眼神！但是主人，你要明白，优越感这种东西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富欺穷、官压民、大欺小不都是凭着优越感吗？只要你将这微不足道的东西抛去，那么你的眼中不再会有弱者，而是那些强者！有时候，胜利虽然能够带给人喜悦，但是失败更加能够使人成长！”

老狸语重心长的说完，唐小野看向它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惊讶。

这只一向以欲兽为人生目标的老狸，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来，着实的让人感到吃惊。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唐小野破天荒的向老狸发问起来。

老狸不以为然的跳到树枝上，朝着归元城的方向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这个，得看你怎么想了。现在你有三条路：第一，时间一到，和其它人一起屠城。第二，现在就走，不参与其中。第三嘛，则是你现在就进归元城内，帮助那些弱者阻止这场屠杀！”

“可是……”

“呵呵，不管可是后面跟着的是什么话，都是借口！主人，你是一个人，一个有心有肺的人。就算你做事的时候无法凭个人喜好，但是也好歹得做到良心自安吧？我知道，除了第一项之外，后面的两项都会让你回去受到惩罚。但是主人，那种惩罚只是皮肉上的，只是暂时的！但是，你内心深处的愧疚，却是会跟你一辈子……”

“这些家伙的实力都不弱，比我高出的并不是一阶两阶那么简单，我要与他们动手，岂不是死路一条？”唐小野无奈的摇头说道。

“怎么，害怕了？既然害怕与他们动手，就别在这里假装好人。你这短暂的同情心救不了他们，与其这样，你还不如一会让他们死的痛快点！”老狸不屑的说完，便是再次跳回到了唐小野的脑袋上。

唐小野无奈的垂下了头，双手也是紧紧的攥着大腿的肉，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觉着这么自责过。

刑女爬上树枝的时候，看到唐小野的模样也是有些不忍，低声说道：“行了，别自责了。谁都知道这些人可怜，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些人的性命可以给他们带来什么。如果你真的觉着不公，你真的觉着仙宫行事的方式有些残忍，那你就想办法将它推倒，想办法改变它的现状，如果你不能，那你就像一具行尸走肉般的服从！”

说到行尸走肉四字的时候，刑女还饶有深意的看了看底下的那十一人。

唐小野皱了皱眉，神情冷峻的看着刑女，一字一字的说道：“一个时辰，如果我能防住你们一个时辰，你们就放弃这次的屠城任务！”

“你疯了？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依宫规，你是要被处以雷刑的！好，咱不说这个，就算你防住了我们又如何，大不了我们回宫受罚，可是你以为这样就救了他们了吗？我们不行，还有别人来，十人不行还有百人来！这就是九仙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以为九仙宫对炎黄大陆的统治靠的是什么？就是这绝对的暴力！只有在这残暴之力的面前，别人才会对九仙宫毕恭毕敬！”刑女苦口婆心的劝着唐小野。

唐小野无奈的看着刑女，有些同情的说道：“你才十四岁，本来可以像别的女孩子一样，绣绣花，画画草，穿上漂亮的衣服去吸收别人的目光。可是现在呢？你却成了一个机器，一个折磨仙宫弟子、残杀别人的机器！刑女，你等着，我一定会改变，我一定能够改变！”

“嗖……”

当唐小野的身体在眼前消失的时候，刑女还没有回过神来。

等她明白了唐小野那番话的意思的时候，她的脸色也是吓的煞白。

唐小野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

也许是因为他曾经受过的欺辱。

又也许是因为他曾经付出过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