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阿雾就因身患恶疾,被楚懋命人送去了远在山东的别庄。
“你说王妃被殿下送去山东了?”郝嬷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只略路想了一下,就明白了楚懋的意思,心道他真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佩兰点了点头,一脸的高兴,“嬷嬷这下再也不用受王妃的气了。”
“傻孩子。”郝嬷嬷摸了摸佩兰的头顶,眼里却阴沉如水。
在阿雾去山东后不久,上京的人便都知道宫里头新出了个淑妃,冲冠后宫,连向贵妃都失宠了。而且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因为祈王府的郝嬷嬷照料了元淑妃几月,元淑妃就在当今圣上跟前替郝嬷嬷求了圣旨,赐封为顺贞夫人。
这可是亘古未有的殊荣,不知情者恨不能赶紧回家埋头造人,恨不能生个美貌如花的女儿出来,又或者让自己的娘到处去捡孤女收留,知情的却连连摇头,皇上年迈,越发昏聩,居然受女人愚弄至此。
当上京的人都忙着议论宫里头的新贵人元淑妃的时候,阿雾正在山东的别庄里煮着九龙窠的大红袍喝。
“听紫宜传来消息,那元淑妃好生可恶,居然要王爷以七出之条休了王妃。”紫扇在一旁气呼呼地道,“可恨王妃当初对她那么好,看她穷酸,还送了那么一大匣子首饰给她,她却这样回报你。”
紫扇一心偏向阿雾,可不管她家主子还将元淑妃一个年华正好的姑娘送去陪了个老头子。
“哦, 殿下怎么说?”阿雾仿佛十分随意地问道,可她心头却未必轻松。那元蓉梦得宠后,果然先是替郝嬷嬷请封,然后又想招自己进宫。阿雾若是进宫,元蓉梦也无需做 什么,只要寻个由头叫她跪上几个时辰,阿雾的膝盖恐怕就废了,这宫里头折磨人的法子可不止一样两样,整得你生不如死,还能叫人看不出你的伤来。
好在当初楚懋脑子转得快,借由阿雾出疹子的病情,早早地将她送出了上京。有王四方的脉案做证,阿雾的恶疾能传染人,自然就进不得宫了。
但阿雾没料到元蓉梦居然会让楚懋出妻,也或者说阿雾心头想过,但没想到元蓉梦真能做出来。阿雾对楚懋的态度并不敢完全肯定,因为她总是想,若是换了她是楚懋,出妻如果能换来元蓉梦的帮助,那休妻也无妨,反正他也说过,王妃可以换人来做。
“王爷说,老爷是他的恩师,岂能因王妃患了恶疾,就负了师徒之情,只是元淑妃一再紧逼,王爷才说,若是三年后王妃的恶疾还不见好转,那才考虑另娶。”紫扇偷偷看了看阿雾的脸色,见她并无别样,这才敢把话说出来。
“王 妃放心,我看王爷绝不会另娶的。京城到山东虽说快马只要一日一夜就到了,可那骑着得多累,你到这儿才一个月,王爷就来了三回,上回见了你,才说了一个时辰 的话,就又得往回赶,便是这样,他都还惦记着来看你一眼才放下,所以,王爷绝不会另娶的。”紫扇信誓旦旦地道。
阿雾嗤笑道:“你懂什么。有时候一个人表面对你越好,他背地里可能就越是对你不住。”
“王爷绝不是这种人。”紫扇不信。
阿雾不再同紫扇说话,她心里担心的可不是楚懋会不会另娶的问题,他的三年之词明明就是托辞,三年后楚懋登基,元蓉梦又算得了什么。阿雾担心的是,她会不会在山东一住就是三年,等她回去后,长公主和楚懋的恩怨恐怕早就被他清算了。
☆、vip199
“王爷来了,王爷又来了。”紫扇欢喜地跑进来向阿雾禀道,刚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阿雾虽然努力想克制住内心的涌起的喜悦,但嘴角还是忍不住上翘了几分。
“这才隔了八天,王爷就又来了,大老远的也不嫌辛苦,哦?”紫扇在阿雾面前挤眉弄眼的,弄得阿雾哭笑不得。
“虽说有些话不该奴婢说,可王妃就是看在王爷这辛苦份上,也不该再给王爷脸色看。”紫扇道。
“什么话都有你的,连主子也敢编排,看我不给你找个厉害的夫君,好好儿治治你。”阿雾嗔了紫扇一眼,紫扇的年纪也到了,她可不愿意把紫扇嫁在山东,所以便是为了紫扇,她也得回上京。
阿雾坐到镜子前,抿了抿鬓发,又扶了扶珠花,开了口脂盒子,还准备再涂点儿口脂,只有紫扇在后头着急:“哎,主子便是不弄这些也美绝人寰,还是赶紧出去迎接王爷才是。”
打从阿雾到了山东后,最急的便是紫扇,她生怕自家主子从此被祈王的冷落,如今见祈王得空就往山东来,她才略微放下了些心,可又怕她那主子拿乔,生生将祈王的热心肠弄成冰窟窿,以后若是不来了,她们主仆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阿雾却还有些抹不下面子,头几回楚懋来,阿雾都没给他好脸色。她先头是恨楚懋不经过她同意,就强硬地将她送来了山东,外头人不知情,还只道她这个祈王妃失德被撵呢,所谓的恶疾,谁不知道那不过世家打发妇人的幌子。
其次,阿雾觉得楚懋这做派,那就是逼得她向元蓉梦先低头认输,真是太小瞧人了,这对好强好斗的阿雾来说,实在是一口气难以下咽
当然阿雾也知道,她只不过是为了生楚懋的气而生气,即使元蓉梦不堪虑,但她现在是元淑妃,若扯下脸来,阿雾还真不好过,别的不说,如郝嬷嬷一般,吐她一脸的药汁,就够阿雾自己把自己恶心死了。
阿雾却不相信,她这人毛病多,弱点也就多,根本就是细薄的瓷器,碰一下就碎了,哪里敢让她同元蓉梦硬碰,便是她自己受得了,也有人会受不了。
楚懋踏进屋时,阿雾才故作懒洋洋的起身,见他眉间一丝憔悴和疲惫,面有尘色,心头也不好过,何况楚懋来得这样勤,阿雾便是铁石做的心肠,也得融化了。
“殿下怎么又来了?”阿雾低着头,三分嗔怪,三分自喜地问楚懋道。
“我来看看你。”楚懋笑着将阿雾上下打量一番,伸手想摸她,一下又想起自己刚进门,身上还脏着,指不定还有马臭味儿,又缩回了手。
“紫扇已经在给殿下准备热水沐浴了。”阿雾上前替楚懋解开披风的系带。
这一举动,颇令楚懋有一种受宠若惊之感,以往他来了,能混着一杯她亲手捧来的热茶喝都不错了。
“这儿离上京也不算近,庄子上什么都有,我身边有冰霜,还有殿下安排的暗卫,殿下有什么不放心的,何苦这样来回奔波,让人忧心。”阿雾将楚懋解下的披风递给彤管,又蹲□要替他换鞋。
这个“恩典”楚懋可受不住了,“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一日一夜骑马,他便是再爱干净,也难免靴筒里有异味儿,哪里敢让阿雾闻见。
彤管在后头见楚懋“诚惶诚恐”地站起身,走到椅子边自己开始脱鞋,便不由得抿嘴直笑,真是甚少能见到祈王殿下这样失态的时候。
楚懋换了鞋,这才笑看着阿雾道:“你今儿怎么待我不同了?”
阿 雾怕楚懋对自己起疑心,她虽是为了回京才下决心要在他跟前讨一点儿好,可心底自然也是心疼他来回奔波的,毕竟是自己的夫君,就像是自己的东西一般,阿雾自 然是爱惜的,因而口里怨怪道:“也不知殿下是怎么收服了我身边的丫头的,直吓我说,若是我再不给殿下好脸色看,只怕今后殿下就不来山东了。”
阿雾说这话时,霞飞双靥,将耳朵上垂的珍珠都映出了粉色,借着这半真半假的埋怨,她却将心头的话直说了出来,如何能不羞涩。
楚懋直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受,恨不能上前捉了阿雾的手,恰这时紫扇转身出来道:“热水都备好了,请王爷沐浴。”
楚懋看了一眼阿雾,阿雾猛地就背过了身,真是得寸进尺,不过是给了他一点儿颜色,就想着让自己伺候他沐浴,真是想得美,她可不算完全原谅他,想起他那个乳娘郝嬷嬷,阿雾就恶心。
“我去厨房让她们再加几道菜。”阿雾匆匆地低头就往外走。
既然托辞要去厨房,阿雾便往厨房里头去寻紫坠,她琢磨着楚懋这才恐怕也待不久,来的路上也不知道吃东西有顿数没有,怕他赶路饿了,吩咐紫坠道:“先煮一碗面来吧,弄清淡些,多放些时鲜的青菜叶,煎个鸡蛋,有肉臊子也浇一点儿。”
紫坠道:“这老远赶来,就给王爷吃面啊?”
“吃面顶饿,你再烙几张肉饼,预备着给殿下路上吃。”阿雾又道。
紫坠笑道:“王爷若知道主子这样心疼他,只怕越发来得勤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