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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春 九斛珠 2501 字 18天前

“高家害死的是我儿子,你的哥哥!”端拱帝面露不悦,将他斟的茶推开,“你却说罪不至死?”

“父皇请听儿臣说完。”谢珩掀袍跪地,“大哥和母妃的事,儿臣时刻未忘,高探微父子和傅玄必须偿命!而至于旁人,倘若父皇当真要他死,自然无人能阻拦。莫说高文焘,就是让整个高家陪葬,也轻而易举。可若真如此,朝臣百姓,会作何感想?”

“朕就是要他们知道,天家威严,不可侵犯!”

“高探微父子和傅玄偿命,足够让那些人长教训。父皇初登大宝,内有徐公望之辈居心叵测,外有北凉虎视眈眈,太上皇虽在石羊城,倘若北凉要送回,不得不迎入宫中。此时最要紧的不是复仇,而是收服人心。父皇——”谢珩跪地而拜,言辞恳切,“父皇登基之前,朝中有多少个高家、傅家?数不胜数。高家是个例子,父皇若为昔日仇怨严惩,那些人胆战心惊,未必敢归心,真心辅佐父皇。”

这道理端拱帝明白,然而念及逝去的爱妻长子,却是怒意更甚。

谢珩缓了语气,“倘若父皇按律论处,不作牵连,朝臣没了后顾之忧,必定感念天恩浩荡,诚心归服父皇。母妃和大哥在天之灵,必定乐意见此。”见端拱帝脸色犹自阴沉,续道:“倘若高探微、傅玄的命仍不能消了父皇怒意,待朝政稳固后再行处置高家其他人,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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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端拱帝与戎楼议定婚事后, 礼部果然应命筹备, 迅纳彩、问名,并由如今炙手可热的左相姜瞻保媒, 因谢珩的恩师苏老先生近来在京城盘桓,也请了他出动。问名的结果自然是大吉, 遂由内府安排, 准备聘礼。

伽罗反倒闲了下来。

皇家提亲的人上门,她自然不好再留住鸿胪客馆, 傅家的府邸早已查封,家产也被抄没。好在外祖父途中已有准备,在京城里买了座府邸,事先收拾好,安排伽罗父女和谭氏、岚姑等人住进去。

今日段贵妃派的内监来传旨时, 谢珩正巧来看她,听得此事, 遂提出陪她入宫。

如今皇后之位虚悬,端拱帝膝下东宫牢固,也没有另册皇后之一,段贵妃虽非正宫, 却也是代掌六宫之事, 后宫里最尊贵的女人。

伽罗不能怠慢, 临出门前好生装扮过, 遂乘车至宫门前, 再徒步入内。

三月的春阳已十分暖热, 走在宫墙夹峙的廊道间,两侧朱墙上的琉璃瓦被照得辉彩耀目,沿墙根偶尔栽种花树,被宫人修建得格外整洁。仪秋宫在皇宫的东北角,离东宫甚近,先前伽罗被召入紫宸殿时,还曾经过附近的廊道。

不过此时,她的心情显然要明媚许多。

谢珩走在她身侧,经过廊道交汇处,不由想起那时伽罗被乐安公主堵在这里,拿拂秣狗吓唬的场景。他侧头觑她,见伽罗纤秀的腰背挺直,罗裙曳地,蓁微抬平视前方,姿态不卑不亢。

“不担心吗?”他低声问。

“有殿下亲自护送,担心什么?”

谢珩唇角动了动——这分明是有恃无恐。

又低声道:“前两日英娥养的那只狗病了,她将阿白抱了过去。”

所以呢?

伽罗不解,眼见几步外的宫门牌匾上写着端庄的“仪秋宫”三字,又有个宫装威仪的姑姑从宫门走出来,暂时按捺疑惑,低头看路。

那姑姑却已屈膝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谢珩颔,在外仍旧是冷肃端贵的仪态,话都不肯多说半句。

跟在伽罗身后的内监却已上前,“方姑姑,这位就是傅姑娘,按着贵妃娘娘的吩咐,特地请进宫里来的。”

方姑姑颔,当着谢珩的面不敢多言,只恭恭敬敬避让在侧,躬身道:“太子殿下请,傅姑娘请。”

伽罗跟随在谢珩身后,半只脚才跨进门,连仪秋宫的模样都没看清楚,便见前面有一团白影忽然跑过来,冲着她的身子便扑。她心中微惊,下意识地后仰身子想躲开,那白绒绒的东西已然扑到了她腿上。

她模糊想起谢珩说的话,腿却下意识地抬起抽离,却被门槛绊住,慌乱之下身子不稳,立时向后倒去。

谢珩伸手,稳稳扶住她的肩膀,低头侧目,隐然笑意。

伽罗懊恼,顾不上理会他,低头一瞧,便见腿被一直通身雪白的拂秣狗抱着,那双眼睛滴溜溜直转,鼻子贴着她的腿嗅个不停,嘴里出呜呜的声音。

不是阿白是谁?

伽罗心下欢喜,记着这是宫里,没敢立时蹲身去抱,先进入门槛站稳。

便见正面殿中,乐安公主宫装鲜丽,出了门疾追过来,口中道:“阿白你瞎跑什么!”

提着裙角下了玉阶,瞧见门口端贵而立的谢珩,乐安公主脸露欣喜,顺着他的手臂瞧见伽罗时,怔了怔。再一瞧,方才还没精打采的阿白正紧抱着伽罗的腿撒欢,心里霎时尴尬起来。

她当然听说了皇兄要迎娶傅伽罗的事,虽觉得太子妃的位分过头了些,却也着实为皇兄高兴,见到伽罗,也不意外。

然而毕竟旧事横亘,伽罗住在东宫的时日,她没少以盛气凌人的姿态故意刁难,在内在外,都刻意露出不喜伽罗的模样。如今她将伽罗的狗抱进宫里来玩,还以这样的方式被伽罗撞见,竟觉出种心思被窥破的尴尬。

乐安公主站在檐下,一时间无所适从。

伽罗哪知道她这些弯绕心思,蹲身让阿白先放开,旋即快步上前,屈膝道:“公主殿下。”

“你回来了。”乐安公主招呼一声,神情不太自在,“是贵妃请你入宫?”

伽罗颔称是。

乐安公主便道:“那你先进去。”遂绕过伽罗,往墙角的腊梅树走去。眼角余光瞥着阿白,见它只管摇尾巴跟着伽罗往里走,知道它方才定是嗅到伽罗的味道才会扑出去,暗咬银牙。

还是谢珩察觉不对,临进门前足尖微挑,将阿白隔开。

方姑姑眼观六路,适时放下门帘。

乐安公主赌气似的站在腊梅下,瞧着恋恋不舍蹲在门口的阿白,回想方才皇兄的戏谑神情,暗自撇了撇嘴。

——要不是皇兄在南熏殿里总是拿伽罗用过的东西逗阿白,这么长时间没见,阿白早就该忘记她的气味了!

不过,冷肃外表下藏着戏谑眼神的皇兄,确实是久违了。

……

殿内,伽罗拜见过段贵妃,被赐了绣凳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