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禅房,圆心将自己的手摊开放在眼前,上面有一些焦灼,像是被火烧过一般。
圆心呢喃道:“不想竟是天命异数,也不知今日之举是福是祸。”
想到方才为苏瑾寒疗伤时所窥探到的天机,圆心沉声叹息,默默的合上眼睛,口诵佛号开始入定。
……
苏瑾寒感觉自己简直不能用倒霉来形容了。
竟然能踩着一个木头,将庄靖铖给扑倒,阴差阳错的为他挡了箭。
那个猪头肯定心里得意死了吧!
然而陷入沉沉梦境的她根本没有咒骂的力气,只觉得周遭的黑暗在吞噬着她似的。
因为曾被人下药毒瞎了一双眼睛,虽只过了短暂暗无天日的日子就被斩首,但却让苏瑾寒对由着由衷的恐惧。
只要陷入黑暗之中,她就感觉像是被人绑住了身体,跪在断头台上,陷入那种任由人斩首宰割的恐惧里。
她只能不断的奔跑再奔跑,企图逃离那种黑暗。
前方骤然亮起了一抹光点,苏瑾寒心里一喜,赶忙朝着那边跑去,耗尽全力冲破黑暗,眼前却是一片血色的炼狱。
她看到自己和外公一家在刑场上被砍头的画面,那飞溅的鲜血糊了她一脸,一身,不管她如何惊恐尖叫躲避都无济于事,那血还是固执的洒在她的身上。
她甚至看到自己没有了身子的脑袋滚在脚边,近在咫尺,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死不瞑目的看着她,似乎在质问她,为什么要那么愚蠢,平白的搭上了所有人的性命。
“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别吓青芽啊。”
有哭声由远及近,声音很熟悉,饱受惊吓,身体也被轻轻晃动,似乎有人在摇晃着自己。
猛然睁开眼睛,苏瑾寒惨白着脸看着上方。
“小姐,您终于醒了……”青芽看到苏瑾寒昏迷数日终于睁开了眼睛,哭得更大声了,这次自然是喜极而泣。
苏瑾寒有些迟钝的眨了眨眼皮,没有回她,而是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受到她的脑袋还完完整整的挂在她的脖子上,这才吐出口浊气,还好,她还活着。
缓缓转头看向青芽,苏瑾寒动了动干涩的唇瓣,没有安慰她,反倒带这些娇憨,虚弱道:“青芽,我肚子饿了,想吃东西。”
青芽的哭声骤然止住,傻傻的看着她。
外头听到动静进来的苏恒闻言,却是心里发酸。
虽然有血灵芝在,但是她身受重创,依旧昏迷了好几日才醒过来,这些日子,也就勉强喂些药和汤水给她吃,醒来之后,自然腹中饥饿难耐。
他的瑾寒从小便被捧在手心里,何时受过这样的苦?苏恒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疼不已。
从桌上倒了杯温水放在手心,苏恒走到床边,将她抱着靠在自己的怀里,“知道你饿了,已经命人传膳了,来,先喝点水。”
苏瑾寒乖乖的张口,小口小口的喝着水。
屋里进来的人不少,圆心大师、邵氏、荼思还有皇上派来的御医等等,他们看着这幅场景,都不由得含笑。
唯独站在人群最后的庄靖铖,此刻正抿着唇,眸色深深的看着苏瑾寒。
她醒来他自是高兴的,可是看到她这样安静乖巧的靠在别人的怀里,心里却莫名的涌上一抹难受,哪怕那个人是她的哥哥,也依旧如此。
另一边,苏恒等苏瑾寒喝了水,这才开口问:“感觉可好些了?若是哪里不舒服就告诉圆心大师和御医,让他们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伤。”
“我没事的哥,除了伤口有些疼,一切都好,就是有些饿得慌,到底什么时候能有吃的啊?”苏瑾寒低低的笑了笑,安抚着,说到最后,却有些可怜巴巴的。
“还好意思说饿,这般莽撞行事,真把小命弄丢了也就不用吃东西了。”苏恒脸色一变,凶巴巴的说。
苏瑾寒昏迷的这几日他已经知道了当时的情况,知道苏瑾寒是为了替庄靖铖挡剑才会身受重伤,心里老大的不痛快。
他捧在手心的妹妹,为了救一个男人而奋不顾身的以身挡剑,这对他来说,心里是极其愤怒的。
父母早逝,这么多年他们兄妹跟着爷爷相依为命,他可以说为兄为父,这会儿却有种,他的瑾寒要被人给抢走了的感觉。
“哥,我冤枉啊。”苏瑾寒可怜巴巴的喊冤。
两人从小长大,苏瑾寒自然是知道苏恒愤怒的是什么,正想解释,却有下人进来,说是准备好了吃的,苏瑾寒一看,大家都在屋里,也就顺势住了嘴,没往下说。
“多谢大家对舍妹的关心,不过现在她要用膳,之后还要休息养伤,不便招待各位,各位先请回吧。”苏恒淡淡的下了逐客令。
邵氏领着荼思上前,道:“瑾寒,你既平安醒来,我便安心了,家中着急盼我回去,我便先回府了,日后待你伤愈,我再邀你过府做客。”
“有劳夫人挂心了。”苏瑾寒笑得苍白,眸光温暖。
随后圆心大师和御医也纷纷告辞,庄靖铖留在最后,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了。
只道:“此番多谢苏小姐相救,你好生养伤,告辞。”说完,目光深深的凝视了她一会儿,朝着苏恒抱拳示意,这才转身离开。
等他们都走了,苏恒这才亲自端了已经凉好的温热米粥喂苏瑾寒吃。
苏瑾寒饿得狠了,狼吞虎咽的吃下一碗,“哥,我还要。”
倒不是说这米粥有多好吃,就是纯粹的,饿得狠了。
也是因为,这样能说能吃的感觉,让她深刻的意识到,她还活着!
“不许吃了,就该饿着你,让你长长记性。”苏恒将空碗往边上一放,也不喊下人,真有不给她吃东西的意思。
苏瑾寒急了,赶忙道:“哥,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病号。”
看着苏瑾寒急切想吃东西的模样,苏恒心里好笑,怒气也散了几分,哼了一声,道:“又不是我让你成为病号的,你自找的,关我何事?”
“哥,你这么绝情爹娘知道吗?”苏瑾寒可怜兮兮的道,随后又说:“哥,我真的冤枉,我真不是有心要替他挡剑的,我就是太倒霉了我……咳咳……”说到激动处,苏瑾寒拉动了伤口,不由得咳嗽几声,旋即又惨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