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是一个女人。
着金雀琥珀衫,外罩一件素白明衣,一头青丝未及打理,整个人显得既雍容又大气。
画上的她,独自坐在园里,手边捻着一株纤秀的五心白。
柳眉微垂,略微惆怅似的,眉眼间与华阴侯有极为相似。
不难想见,这应该就是他的母亲,大辰天子的胞妹——慧仪大长公主。
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脱俗的美人。
上玉看了好一会儿,微蹙的眉头始终没有放开。
她越看,越觉得有点......奇怪?
早年间传言,华阴侯之所以天生异瞳,是因为他的母亲慧仪长公主身上有异族人的血统,生就一双熠熠褐眸,而如今从画像上看,长公主分明是一双黑眸,浑圆黝亮; 驸马是又土生土长的中原人......
此二人的孩子,怎会是一褐一黑的异色瞳呢?
上玉:......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她反应敏锐,迅速把画卷了回去,收好,重新放回到架子上,还不忘小心调整了一下角度。
刚弄好,就听见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咦?”
上玉:“......”妈的。
她有些僵硬地回转过身,看到站在门口的人,双眸陡然瞪大:“你......”
那人头戴花冠,鬓描斜红,一双风眸虽带着风尘,却仍是笑弯弯的。
她温和道:“怎么,公主不认得小侍了?”
上玉:“...额,当,当然认得。令宾大人,好久不见。”
“公主此话不妥呢。”女人笑道:“怎会是‘好久不见’,数日前潇王殿下的婚宴上,小侍不是刚同公主见过吗?”
“只不过,未说上话罢了。”
上玉:“......额,是哈。”
后来的发展有点迷,也不知怎么回事,上玉莫名其妙就和这位裘令宾一道坐进小亭子里。
“公主今日是来看侯爷的?”
“......是啊。”
“侯爷外出似乎未归呢?”
“......对啊。”
“听闻公主与侯爷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一定非比寻常罢?”
“......还行。”
裘令宾微微一笑,好看的风眸眯起,毫不掩饰地落在上玉身上:“可是小侍有何不妥?公主似乎有些拘束呢。”
上玉:“......”不是,大人姊姊,咱们不熟啊,难道一见面就要激情热聊?
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没有的事。”
“那便好。”
女人露出一抹如花般笑容,眼波流转间,既有少女骄矜不可一世的姿态,又有妇人遍历世间看尽繁华的风情。
真他妈的美。
上玉有些看呆了,难怪人都说成熟女子自有其风韵,果然如此。
“公主。”
染着蔻丹的手指柔柔地覆上玉的手背:“小侍觉得自己与公主极有缘的,自那日赏月会上初见公主,便一直想与公主交个朋友,小侍自知逾矩,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这一番话看似显露怯意,却又说的不卑不亢,不愧是掌握宫中大小宴会的女人,这样一个人,若是生于风尘也就罢了; 偏偏长在宫里,不得不让人多留一个心眼。
上玉:“我自然愿意的,令宾大人客气了。”
女人闻言,细细描摹过的朱唇微扬:“公主瞧这殿前的鸳鸯缕开得可好?”
“......挺好。”
“恕小侍唐突,不知公主可有意中人?”
“......啊?”
“那就是有了。”
裘令宾兀自颔首,笑问:“不知是哪家贵人?可是我丹姿熙族人?”
上玉:“......”海燕呐,这是什么情况?
小姑娘突然警觉起来,对方兴许正变着法儿套她话,昔年在掖庭时,也曾碰上过这样的人,靠着假意接近,套出他人弱点,再以此作为日后要挟的手段。
对付这种人,她还是有法子的,不管三七二十一瞎说一通就成了。
思及此,上玉佯装羞涩地笑了笑:“被您瞧出来了,怪不好意思的。”
女人面上仍是一派不动声色的温柔:“公主若信得过小侍,不妨说一说。”
上玉侧头想了想:“嗯...他呀,什么都好,就是......怪黑的,长得跟煤垛子似的,全身上下也就眼珠子锃亮些,嘴巴红润些。”
听者面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凝固:“......敢问是哪一家的公子?”
“害,”上玉不在意地摆摆手:“是我小时候养过的一条大狗,算不上什么公子,令宾大人真是抬举了。”
“......”
上玉:“大人还有什么想问的?”
裘令宾看着她,突然轻轻一笑,七分真诚,倒比方才舒服顺眼许多:“小侍领教了。”
正欲再言,台阶下传来悠然的脚步声,裘令宾起身:“见过侯爷。”
上玉坐在亭子里没动,伸手比了四根手指,是‘抱歉’的意思,毕竟当着其他人,她好赖还算一个正经公主。
褐眸一眼掠过那几根手指,风姿隽逸的华阴侯浅笑颔首:“令宾大人怎么来了?”
“小侍特来为侯爷送上下月宵乐的拜贴。”
他哦了一声:“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