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客气。”
顿了顿,又道:“既然侯爷归来,小侍也不便再打扰。”
男人显然没有留人的打算,微笑道:“请。”
微一福身,紫金色的团花袍摆经过他身边,稍稍顿了一下,又极快地离去。
上玉看着华阴侯缓缓走近,不由地抿了抿嘴:“我觉得,她不像好人。”
“怎么说?”他撩袍在她身侧坐下。
上玉瞥了他一眼,有些丧气:“我不知道,大约最近一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
“每天都得绷一绷神经,这谁受得了?”
有些话说出来尤其无力,小姑娘低低地叹了口气:“我们的交易,你没忘吧?”
他明白她的意思,薄唇虽扬,瞳孔里却是一片莫测的神色:“我没忘。”
“那就好,”她拉了拉他的阔袖:“虽然提这要求有些无耻了,不过还是想请你快一些。”
快一些......什么呢?
快一些......离开他么?
他第一次觉得口拙,无言的沉默,真稀奇,他也会有如斯窘迫的时候。
抑或是,卫横舟原就如此,不过披着巧舌如簧的君子假面,一旦触及到自我本心,立刻成了一个无能为力的懦夫。
交易,本就是他提出来的,是他给了她离开的希望,不是吗?
“喂!喂!”
五指在他眼前晃过又晃,耳边是小姑娘脆嫩的声音:“你怎么啦?”
“...是不是,又在谋划什么不好的事?”
他转头看向她,长睫遮掩下的双瞳格外幽深,二人一瞬间对视,她飞快地别过脸:“哎,你别说了,千万别告诉我,我不想听的啊!”
他原本欲说些什么,自己也不清楚了,最后只得轻轻道一声:“好。”
好,什么事都可以用一个‘好’解决。
二人随后进了偏殿,上玉:“妈的......心虚。”
她一边垂着颈,不时用眼角余光偷瞄他,顺便瞄瞄那头的漆木架子。
男人一步一沉稳地朝架子边走去,身风吹动袖袍轻响,大张的阔袖如同蝴蝶的翅膀。
上玉:“......”
他背对着她,也不知是否注意到架子,总归没说什么,径直在长案边坐下。
“坐吧。”
他笑吟吟地对她道。
“......哦。”她三步作两步,在他对面坐下了。
“喝茶么?”
“不不,”摇摇手,看向他的水眸中漾着一点心虚,半分疑惑:“你把我叫来......”她咽了口口水:“是有什么正事吧?”
他的眸光既沉又暖,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不错。”
“两天后,我们去巍陵山。”
“......”
上玉一时不知是何心情:“那个人,被藏在山里?”
“正是。”他如今也无甚可隐瞒的:“届时你我二人,悄悄出宫即可,其余事,黄钟自会打点。”
太子既然大费周章地把人藏进山,不可能一点安全措施都不做,就他们两个人去,是不是有点少啊?
上玉:简直约等于送人头。
她问出了疑惑,谁知他只是淡笑,阔袖在长案上拂过,不动声色地将被她弄歪的书摆正。
“你可听说过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过于显眼,反而容易被他人惦记上。
说的不只是他们,也是太子。
上玉读书不多,胜在脑子灵活,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唉,”她感慨一句:“要说这勾心斗角的事,还是你们玩的溜。”
“是吗?”
他好脾气地笑了笑,随意拿起手边那本《博物志》。
“......你,不会真的看这书吧?”
“有何不可?”
“......”这不是可不可的问题,关键是老哥你作为一枚手眼通天的大神,难道不应该成天抱着兵法吗?
上玉:我对你很失望。
一个微凉的物体贴上她的额头,轻轻地弹了一下。
“哎呦!”
她抱着额头,妙目圆睁,原来那是他的两根手指。
他笑了,异瞳中闪过一丝孩子气的光,仅仅一瞬,快得叫人难以捕捉。
看着这双眼眸,她又想起了方才看过的画像,他的母亲有一双与他截然不同的眼,华阴侯何等人才,难道他自己竟会瞧不出么?
上玉的表情突然有些复杂:“你......”
他抬起头,静静地听着。
“没...没啥,哈哈,没事儿。”
她终究没有问出口。